竟並不都是滿被冰雪,殘忍肅殺。
或許說冰雪之內,尚有一抹暖色,一縷幽香,若隱若現,若即若離,揮之不去。
於他最絕望之時,每每想起,——有那樣天真無邪的笑顏,那樣柔麗嬌嗔的呼喚,上回她舉著紅梅枝子,花面交融,明眸之中滿是笑意……這些種種,他暗地裡翻出來,每次回想起,都會心頭鬆快,疲憊的面上亦忍不住浮出一絲微暖的笑意。
或許應懷真從不知道……她甚至不必特意跟他見面兒、同他說話,只因她的存在,一想到她也好端端地在這如冰牆鐵壁的京城之內,便平白給了他多少難以言喻的喜歡跟助力。
——所以他一定要救應蘭風,不僅是因為相信應蘭風是清白的,事實上……縱然應蘭風果然身上有汙,郭建儀也是一力要救的。
如今,在這冰冷之最的皇宮中不期而遇,郭建儀垂眸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個人,心中微微一動,隱住身形、無聲無息地走近了幾步。
原來唐毅先前離開府中後,便徑直入了宮。
他先前隱隱猜到了懷真想要做什麼,當發現她找到了那樓閣美人金釵,且帶走之時,已經確信。
然而這尚不算最壞,他還能撐住罷了,正竭力凝神想要找個妥帖的法子解決這個局……卻又看到了她所留的那封信,正是雪上加霜。
本來進宮想要謁見太上皇的,誰知正敏麗欲去。
唐毅自也知道太上皇忌憚的是什麼,正值這般微妙的時刻,讓敏麗一個柔婉女子出頭,卻比他親自出面要好的多了。
敏麗也明白此意,便叫他去自己宮中暫坐。
誰知唐毅到底放心不下,便自出來了。
敏麗轉頭看見之時,懷真卻也若有所感,一眼看到唐毅在前,——此時此刻,竟是個“多情還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著實的相見難為。
這會子正是在後宮之中,乃是個最會無中生有的不便地方,敏麗暗暗叫苦,忙勸懷真:“快隨我回宮去,叫那些人看見了,又像什麼?”
懷真只默默地垂了頭:“娘娘,且叫我回府去罷。”
此刻唐毅卻已經邁步走了過來,眼角瞥著他走近……無端端地,懷真竟有些懼怕之意,本是不想看他,卻情不自禁,猛抬頭對上他的眼神,這一瞬間,竟彷彿看見了前世時候的那個人,這般冷極的眼神……叫她竟驀地打了個寒噤。
懷真本能地欲後退,卻又暗中吸了口氣,死死地站著,不肯讓自己退後一步。
雖說唐毅並未說一句話,敏麗卻已經察覺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正要再打個圓場,卻見唐毅捉住懷真的手,淡淡說道:“隨我回去。”
懷真一抖,待要掙脫,卻不能夠,只好說道:“三爺放手!”
唐毅逼視著她:“你說什麼?”
懷真嚥了口唾沫,對上他的目光,心頭竟陣陣發寒,咬了咬牙,平平靜靜道:“我已經遞了和離書了,以後各不相干,三爺放手。”
敏麗在旁聽著,又見兩人是這個僵持的情形,幾乎便暈了過去。
這會子唐毅的臉色早已叫人無法直視了,甚至不用敏麗吩咐,那些跟隨她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兒地早主動後退了十數步遠。
唐毅望著懷真,只因被他這般看著,懷真竟覺得在他的眼神裡,通身也彷彿碎成片片似的,一陣犯暈,見他不放手,便又勉強說道:“倘若我仍在唐家,如今也不過是拖累三爺……”
唐毅閉了閉雙眸,彷彿要將所有怒意斂了,只仍淡聲道:“跟我回府。”
他不等懷真再開口,便拽著她往外而行,懷真身不由己,腳步趔趄。
敏麗嚇了一跳:“哥哥!”
不料唐毅置若罔聞,因懷真走的極慢,便索性將她一拉,抬手在她腰間一摟,便把人輕輕地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而去。
敏麗連連叫苦,卻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無奈地目送唐毅抱著懷真,疾步如風出門去了。
話說懷真被唐毅抱了起來,本也掙扎了兩下,可也自知他用了強,只怕再掙扎也是無用,當下便並不動。
出了宮,他抱著上了馬車,丫鬟們見勢不妙,自也躲了。
馬車滾滾,自往唐府而回,車廂內兩個人卻都沒有出聲。
這車廂狹窄,且又沉悶無比,唐毅又在對面兒,懷真雖不曾抬頭看他,卻也知道那彷彿能裂石穿金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
懷真自覺無法面對,便只轉頭,迫自己看那隨風微微扇動的窗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