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1 / 2)

小說:包法利夫人 作者:絕對601

有一個星期,大家看見他天天晚上去教堂。布尼賢先生甚至還來看過他兩三次,隨後就不來了。據奧默說,這個老神甫越來越不能容人,越來越狂熱;他破口大罵時代精神,每半個月講一次道,總要講起伏爾泰吃糞而死的痛苦,這是家喻戶曉的事。

儘管包法利過著節衣縮食的日子,但要還清舊債,總是相差太遠,勒合的借票不肯再延期。扣押財產迫在目前。於是他不得不向母親求援;母親答應拿她的財產作抵押,但在信上尖嘴薄舌地數落了艾瑪一通;作為抵押財產的回報,她只要一條費莉西劫後殘存的披巾。夏爾居然不肯給她。母子又鬧翻了。

母親帶頭讓步,想要挽回局面,提出要把孫女接去,給她作伴。夏爾答應了。但到了臨走時,他怎麼也狠不下心腸來。於是這一回徹底鬧翻了,甚至沒有挽回的餘地。

隨著親友關係的淡薄,他對女兒的感情也越來越專一了。偏偏她又不能讓他放心,因為她有時候咳嗽,臉上還有紅斑。

他對面的藥劑師一家卻顯得興旺發達,稱心如意,世上的事件件得到滿足。拿破崙幫他配藥,阿達莉給他繡希臘小帽,伊爾瑪剪圓紙板蓋果醬缸,富蘭克林能一口氣背出九九表來。他是最幸福的父親,運氣最好的人。

不對!他的雄心壯志在默默地啃蝕著他的心:奧默想得到十字勳章。其實,他的名聲並不算小:第一,霍亂流行時期,因為無限忠誠受到表揚;第二,自費出版各種公益作品,例如……(他提到《釀造蘋果酒》的論文;送法蘭西學院的絨毛蚜蟲報告;《統計大全》,甚至他考藥劑師資格的論文);還不提好幾個學術團體的會員資格(其實他只參加一個)。

“說到底,”他打了一個轉身,高聲說道,“就憑救火這一件事,我也該受到表揚呀!”

於是奧默對有權有勢的人物低頭哈腰。他在選舉時不出頭露面,卻幫了州長的大忙。他最後賣身投靠,辱沒人格。他甚至給國王寫了一封請願書,求他“主持公道”;他稱呼他為“我們的好國王”,並且把他比做亨利四世。

每天早上,藥劑師急著看報,想看到他的提名,但是他的大名老不出現。最後,他等得不耐煩了,就把花園裡一塊草地剪成寶星勳章的形狀,還把上方兩行草搞成綬帶模樣。他兩臂交叉,在草地周圍轉來轉去,心中默默唸叼:政府有眼不識泰山,世人忘恩負義。

由於尊重死者,或者是由於一種於心不忍的感情,夏爾從來沒有開啟過艾瑪生前常用的那張紅木書桌的抽屜。一天,他坐有桌前,到底轉了一下鑰匙,開啟了彈簧鎖。萊昂的情書全都出現在他的眼底下。這一回,不能再睜開眼睛做瞎子了!他迫不及待地一直看到最後一封信,搜遍了各個角落,每件傢俱,全部抽屜,躲在牆後面,又是啜泣,又是號叫,喪魂失魄,簡直瘋了。他找到一個盒子,一腳踢個頭通底落。情書散了一地,中間有張羅多夫的畫像,赫然在目。

大家奇怪他怎麼這樣心灰意懶。他不再出門,也不見人,甚至連病人也不去看了。於是大家以為他在“關起門來喝酒”。

有時,愛打聽的人踮起腳來,從花園的籬笆上頭向裡一望,就會大出意外地看到一個鬍子很長、衣服很髒、樣子很可怕的男人,在一邊走,一邊放聲大哭。

夏爾晚上,他牽著小女兒到墓地去。他們到天黑才回家,廣場上除了比內的天窗以外,沒有燈光。

然而他的痛苦感並沒有人分擔,未免顯得美中不足;他去看過勒方蘇瓦大娘,想談談“她”。但旅店老闆娘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她和他一樣。也有自己的苦惱,因為勒合先生到底也開了一家“便利經商”的車行,而伊韋爾因為辦事得力。有口皆碑,又要求額外增加工資,否則,他就威脅要“改換門庭”了。

一天。夏爾到阿格伊市場去賣馬——這是他山窮水盡,最後一著了——碰到了羅多夫。

冤家碰頭,臉都白了。羅多夫在艾瑪下葬時只送來了一張名片,所以一開頭就含含糊糊地道歉,後來居然膽大臉厚,(那時正是八月,天氣很熱)請他到小酒店去喝一杯啤酒。羅多夫坐在夏爾對面,胳脯肘放在桌上,一邊嚼雪茄煙,一邊聊天;夏爾面對著這張她愛過的臉孔,茫然若失,浮想聯翩。他似乎又見到了她的一部分。說來令人叫絕,他恨不得自己是羅多夫才好。

羅多夫繼續談莊稼,牲口,肥料,找些無聊的話來填空補缺,唯恐漏出一點私情來。夏爾並不聽他的;羅多夫也看得出,他一見對方面部的表情,就找得到回憶的蹤跡。夏爾的臉漸漸脹紅了,鼻孔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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