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抬臂,向身後豎起一根指頭。田仲趕緊閉嘴。只見升旗還在凝望峽口。田仲也聽出,除了機器轟鳴,峽中另有人聲傳來。
“川江號子?盧作孚輪船上的人,從前倒有不少是撐木船唱號子的人。”田仲說。
“百十人的嗓門,能吼出這聲響?”
一千條,一萬條嗓門合著同一個節拍,齊聲咆哮才能發出的吼聲,從狹窄如喇叭筒的峽谷中鼓盪噴湧,人聲竟壓倒引擎聲,撲面而來。站在升旗背後的田仲看得分明,升旗寬大的袍襟衣袖都被聲浪鼓湧得像風帆。田仲感到驚異,最叫他驚異的是,讓升旗袍襟衣袖鼓湧的,不是聲浪,是升旗自身——田仲發現升旗渾身在顫抖,連聲音都在哆嗦。“他斷了?他真敢斷!他斷了?他真敢斷!……”田仲聽升旗反反覆覆唸叨著這句話。升旗一轉身,撞在田仲身上。他拂開田仲,跌跌撞撞地奔向駕駛艙門,竟忘了船體傾斜,腳下一滑,一下子坐地滑出很遠。田仲忙上前攙扶,卻被他猛地推開。他奪門而出,就要上岸。田仲趕緊擋在他身前:“老師上哪去?”
“過江!”升旗低吼道,“我要見他!我要親眼見見此時此地的盧作孚,我要看清他是什麼樣!我升旗在這方土地上踏破鐵鞋尋了幾十年的對手,今天突然在對岸那片荒灘冒出頭來!”
“無論為了帝國,還是為了自己,老師您此時絕不能過江!”
“田中,你敢擋我的道!”
“田中就敢!”田仲敞開衣襟,袒露肚腹,“保護老師,是田中支那任務中第一項。老師若不準田中完成,田中唯有在老師面前切腹!”
升旗一嘆,一轉身,登上頂棚說:“望遠鏡。”升旗長長吸一口氣,舉起望遠鏡,調焦,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