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才見,二哥還在伏案疾書。“不是說好了只寫一百字麼,怎麼寫這麼久?”盧子英見寫了字的廢稿紙扔了一地,和自己先前撕回來的佈告混在一起……
“二哥這是怎麼了?”盧子英見二哥皺眉苦思,退回來悄聲問二嫂,“那年子,在大足,刑場上,他敞開喉嚨背書,一篇《祭十二郎》,一個螺絲也不吃,一個字也不錯,痛痛快快背完!後來在合川死牢……一萬字《告全縣民眾書》,半夜工夫寫成!”
“我猜,”望著案前盧作孚背影,蒙淑儀說,“你二哥他是……怕。”
“怕?我二哥怕過啥了?張鐵關的槍口指著他胸口,棹洋渡的斬標抵著他背心,他幾時怕過!”
“你二哥他是不怕死。”
“死都不怕,二哥怕啥?”
“你二哥怕的不是自己……死。”蒙淑儀搖頭。
盧子英細細一想,明白過來:“他怕代英哥……死?”
蒙淑儀點頭:“他這個人啦,橫順都把朋友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金貴。”
“鋼琴者,川南師範學堂教授音樂課之用耳,與二胡比,僅東西樂器之別。惲代英者,川南師範學堂派往上海採購樂器之教師耳,與‘煽動風潮’者比,天壤之別也……”天亮後,第一個走上街頭的瀘縣人讀到了貼在門外的這篇一張紙就印成的短文——《告瀘縣全縣民眾書》。
“還我鋼琴!還我物理實驗儀器!還我化學實驗儀器!”天亮後,陸續聚積的川南師範師生結隊遊行請願。
“我們要上音樂課!我們要上化學課!我們要上物理課……”請願聲越喊越響。
“學生娃,是要上課嘛。上課,是要鋼琴啊儀器嘛!這個都給人家奪了?”有民眾加入請願遊行。
“購儀器何罪?買鋼琴何罪?還我教務主任!還我惲先生!還我惲主任,還我惲校長!還我鋼琴!”更多的民眾加入遊行,為學生們幫腔。
梁師賢夾在人叢中,按捺不住心頭的讚歎:“少少許勝多多許,盧思兄啊,比起你在合川死牢中寫下的萬字文,瀘州這一百字,看似平淡無奇,實乃重劍無鋒!不露聲色,不著痕跡,不爭而奪人之心,不戰而勝人之兵!”
這一天,川南師範師生以及各界舉行大規模遊行請願。瀘縣學校,四川各地學校,紛紛聲援響應,掀起全省空前未有的大學潮,張挺生竟無言以對。
1922年11月18日,惲代英無罪釋放。
隔日,盧作孚在迎接惲代英出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