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別解。惟其土人來投誠於趙爾豐時,曾自稱為漢人苗裔,其實非也。藏人在民族上稱此地人為“霍爾”。藏人之雲“霍爾”猶中國之曰“胡”也。舉凡北方之異民族皆可以此稱之。如今西康之甘孜、爐霍人,青、甘之羌戎,新疆之回人,皆用此稱,又曾以之稱呼成吉思汗之祖先。卻未以之稱呼漢族。古知三十九族之自附漢裔為妄說也。查此地帶,古為羊同蘇毗之國,實為羌族,藏人呼羌亦為“霍爾”也;羌族自臣服於吐蕃後,未能再建國家。唐宋以後,屢臣服於內朝,此或是其人自附漢族之原因,年羹堯暨文成、金城兩公主從人遺種說,皆無稽,不足置論。
三十九族在昌都西北,氣候高寒,較類烏齊尤甚。重巒疊幛,峻極於天,彌望白雪,燦如銀堆,平地亦雪深尺許。嘗詢一喇嘛,此地何時降雪?喇嘛曰:“此間七八月高山凝雪,九十月半山鋪雪,冬臘月平地雪深尺許矣。按時而至,不待降落。至山之雪,皆亙古不化者。”雪山且多出產。如動物則有雪蛆、雪豬,植物則有雪蒿,礦物則有雪晶,皆稀有之珍品也。
[校注十八]按雪蛆為蛞蝓之一種,暖地高山,如峨眉瓦山等始有之。康地殊鮮見。雪豬,即旱獺,造穴於康藏大高原之厚土平野,不產於雪山高嶺。雪蒿,蘚類,傳可入藥,產於雪山之岩石間。雪晶,產於高山岩穴中,康地亦少見。四物除雪蒿外,皆非雪山產物,雪蛆與晶,且非康中產物,蓋以其名弁雪字,遂誤類引之耳。
由恩達北行月餘,始抵拉里,已臘月二十八日矣,拉里為川藏驛道,舊設有汛官,隸川邊,後又設有軍糧府。因而居住漢人甚多,異地相逢,備覺親暱。晤軍糧府鄧君,談甚歡。鄧君設酒撰為餘洗塵,備極豐盛,皆近五十餘日中得未曾有者。細問番情,知其大隊已過五日矣。惟統兵堪布尚未至。有云其已由甫路繞道回藏矣。未知確否。席散辭歸,奉鍾穎令,速開江達待命。餘因準備烏拉,須遲一日方能出發。
[校注十九]其時拉里軍糧府為陝人孫蔚如,非鄧君。孫蔚如於一九一三年交卸回陝,曾任陝西議員。陳蓋忘之,誤作鄧君也。“軍糧府”者,清雍乾時,迭次對藏用兵,每苦糧運困難,曾於打箭爐、裡塘、巴塘、昌都、拉里、拉薩等處,建設糧臺,辦理運輸。乾嘉以後,遂於各地常設流官,照料差務,稱“軍糧府”,清末民初,始悉改為府廳雲。
是日夜半接協部通知:番兵退至江達後,其先頭一部、約二千餘人,在距拉薩七十里之烏斯江固守。又一部約三千人,已退入工布。其統兵堪布,尚在後。令餘至江達後,嚴行戒備云云。餘因情勢緊張,復催軍糧府,務於明日午前將烏拉傳齊,以便後日起行。
除夕將近,預購酒肉,遍賞士兵,又備酒食,約各官長早餐。餐畢,清查烏拉猶未至,餘甚焦急,親往軍糧府催之。至,則見大廳內數十番人,箕踞坐地上,鄧君偕番官立其前。餘知其有事,略一週旋,亦立廳上觀之。但見番官手持番佛,向眾喃喃語甚久,即以番佛一一置眾頭上。每至一人,則一問一答。一書記秉筆記之,良久始畢。眾散去。鄧君乃邀餘人座,笑謂餘曰:“頃間人事,君知乎?”餘問故。鄧君曰:“頃即為烏拉事,因各番目心大軍透過,供應太多,牛又疲甚,鹹倭不肯繳。乃商之番官,集各頭目而詰之,仍狡辯。番人極信佛,遂令其頂佛盟誓,則不敢匿報矣。今幸誓畢,總其數,猶較原派多二百餘匹。亦神道設教意耳。”餘甚佩鄧君操術之神,且知番人信佛,視西人之奉耶教尤有過之無不及也。
餘自軍糧府歸,歸已不早,即偕營部職員共飲度歲,仿內地吃年飯例也。食甫畢,聞後方槍聲甚急。正詢問間,復隊一傳令兵來報:“番兵進襲,於隊官已率隊前往矣。”餘方集合部隊。又據報:“番兵已退,於隊官受傷陣亡矣。”餘甚訝之。後又捕一番兵至,餘細詢之,始知即恩達統兵堪布也。堪布自恩達脫逃後,即棄軍逃走,至是始出,欲繞道回藏。昨聞餘駐此,急欲來見,殊哨兵誤會開槍。餘以堪布為統兵要人,不宜縱之去,急遣人召至。又得知於隊官聞警率隊出,遙見番人,即散開,亂槍齊發,於猶驅馬指揮,馬聞槍驚逸,直衝出散兵線;為士兵亂槍誤斃,殊可憐也。於學生出身,未經實戰,一聞警報,即張惶失措,勿怪爾豐之輕視學生也。移時,堪布至,餘殷勤招待之。並密報至藏。又至後隊料理於隊官裝殮事,至晚方畢,餘亦疲極就寢矣。
[校注二十]於隊官名鴻藻,資陽秀才,四川弁目學校畢業,隨陳渠珍自三十九族人拉里。藏軍官堪布登珠,至邊壩回藏,歲暮於拉里,未知川軍在此。與其從人數十騎,縱馳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