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炯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女孩的眼睛清澈又明亮—他不能移開自己的目光。
“後來,他開始酗酒,非常非常兇的那種。你能想象麼,一個初中女生,在街上挨家尋找不知道醉倒在哪裡的父親。”
嶽筱慧的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陰影中,唯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找到了,還要想辦法把他帶回家。”嶽筱慧的聲音輕柔,還帶著些許調笑,“我甚至給他洗過澡,在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
魏炯想了想,輕聲問道:“你恨他嗎?”
“不。”嶽筱慧清晰地吐出這個字,“一個男人面對失去和悲痛時,卻無能為力—所以他只能這樣。”
醉酒的父親。熟睡的父親。在無知無覺中享受片刻寧靜的父親。
“我比他要幸運得多,畢竟,我對媽媽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可是,他不一樣。”
女孩從陰影中慢慢走出,纖細的身形和白皙的面孔一一浮現。緊接著,一隻挽起衣袖的手臂伸了過來。
“謝謝你。”嶽筱慧的目光宛若月光般柔和,“謝謝你今天能幫助我。”
魏炯也伸出手去,握住那隻光滑冰涼的手。然後,不知道是誰更用力一些,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嶽筱慧的額頭已經輕輕地伏在了他的胸口上。
魏炯的鼻子裡是隱隱的髮香,下巴上是長髮掠過的麻癢,耳邊是那夢囈般的聲音:“謝謝你。”
第十八章世界的同一邊
第二個兇手。
1990年,系列強姦殺人碎屍案案發。
1991年,無辜的許明良被錯當作兇手,並被處以極刑。真正的兇手不知所蹤。
1992年,又一名女性被用相似的手法殺死後碎屍、拋屍。然而,杜成認為,這並不是同一人所為。
換句話來說,出現了第二個兇手。
此後,他也銷聲匿跡,C市再沒有類似的案件發生。
那麼,第二個兇手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模仿。”張震梁把菸頭摁熄在菸灰缸裡,“國外有過這種先例。”
他拿起桌面上的一沓資料,翻了翻,開啟其中一頁:“比方說這傢伙—1989年,美國的埃裡韋託·埃迪·賽達,他用自制手槍或者匕首殺人,並在下手前向警方和媒體寫信,信裡面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符號。”
“他模仿的是—”杜成皺起眉頭,“‘十二宮殺手’?”
“是啊。”張震梁撇撇嘴,“這王八蛋自己也供稱,殺人是為了向‘十二宮殺手’致敬。”
杜成暗暗罵了一句。的確,當年的連環殺人案鬧得滿城風雨,媒體爭相報道,坊間也有各種不靠譜的猜想。即使在許明良“伏法”後,針對他的傳言仍然不絕於耳。媒體的大肆渲染,確實可能會刺激某些潛在的不安定分子產生模仿的衝動,進而去體驗殺人、碎屍帶來的犯罪快感。
不過……
杜成想了想,開口問道:“受害人有幾個?”
“三個。”
杜成點點頭,受害人的數量符合模仿的規律。埃迪·賽達既然要向“十二宮殺手”致敬,那麼在作案之初就應該具備連續殺人的意圖。然而,C市的這個模仿者,為什麼只作案一次就收手呢?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張震梁顯然已經猜出杜成的心思,“強姦、殺人、分屍,對於大多數人來講,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兇手大概有模仿的衝動,但是作案後發現自己模仿的能力不夠—你也注意到了,他是在非常慌亂的情況下完成犯罪的—所以,就沒有下次了。”
杜成沒作聲,這件事的複雜程度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本來只是追查一件舊案,現在變成了兩件。接下來的問題是,兇手背後似乎再有兇手。
而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僅僅是模仿那麼簡單嗎?
他把兩起案件的卷宗分別擺在桌面上,不住地來回掃視著。這個動作被張震梁看在眼裡,後者猶豫了一下,伸手把兩份卷宗摞在了一起。
“師父,”張震梁慢慢地說道,“你說,後面這起案件,為什麼沒有破獲?”
“多方面原因吧。”杜成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咱們搞案子,特別是命案,都是從動機入手,然後圍繞被害人的社會關係開始排查。”
他指指卷宗:“這種案件的被害人很可能是隨機選擇的,無動機殺人,自然不好查。”
“就沒別的嗎?”
“嗯?”杜成抬起頭,恰好遇到張震梁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