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隻老虎我就不會那麼高興了。我直截了當地開始幹活了。我雙手抓住斧子,用錘頭用力砸魚頭(我還不想用鋒利的刀刃)。鯕鰍死的時候做了一件特別不同尋常的事:它開始閃爍各種各樣的顏色,這些顏色一種接一種迅速變化著。伴隨著它的不斷掙扎,藍色、綠色、紅色、金色和紫羅蘭色像霓虹燈一樣在它身體表面忽隱忽現,閃閃發光。我感到自己正在打死一道彩虹。(後來我發現鯕鰍是以其宣告死亡的彩虹色而聞名的。)最後,它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身上顏色暗淡,我可以取出魚鉤了。我甚至取回了一部分魚餌。
我曾經因為把飛魚裹住殺死而哭泣,現在卻高興地用大錘頭把鯕鰍打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的轉變如此之快,也許你感到很驚訝。我可以用這個理由來解釋,那就是,利用可憐的飛魚的航海失誤而得益,那讓我感到害羞和傷心,而主動抓住一條大鯕鰍,這種興奮卻讓我變得殘忍和自信。但是事實上卻另有解釋。這很簡單也很嚴峻:人可以習慣任何事情,甚至習慣殺戮。
我是帶著獵人的驕傲把小筏子靠上救生艇的。我讓小筏子與救生艇並排,低低地貓著腰。我揮舞胳膊,把鯕鰍扔進船裡。魚砰地一聲重重地掉在船上,讓理查德·帕克驚訝得低低叫了一聲。他先聞了幾下,接著我便聽見咂吧嘴的聲音。我把自己從救生艇旁推開,同時沒有忘記用力吹幾聲哨子,提醒理查德·帕克是誰仁慈地給他提供了新鮮的食物。我停下來拿幾塊餅乾和一罐水。鎖櫃裡剩下的五條飛魚都死了。我把它們的胸鰭拽下來,扔掉,把魚裹在現在已經變得神聖的裹魚毯子裡。
我把身上的血跡沖洗乾淨,清理好魚具,把東西放好,吃過晚飯,這時夜幕已經降臨了。薄薄的雲層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周圍非常地黑。我累了,但仍然在為前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而興奮。忙碌的感覺非常令人滿足;我一點兒也沒有想到我的困境或是我自己。與繞毛線或玩〃我看見〃遊戲相比,釣魚肯定是打發時間的更好辦法。我決定第二天天一亮就再開始釣魚。
我睡著了,奄奄一息的鯕鰍身上像變色蜥蜴一樣變換閃爍的鱗光照亮了我的大腦。
第62章
那天夜裡我不時地醒來。太陽昇起之前,我不再努力人睡,而是用胳膊肘撐著抬起頭來。我用一雙小眼睛看見了一隻老虎。理查德·帕克焦躁不安。他嗚咽著,咆哮著,在救生艇上走來走去。那情景令人生畏。我估計了一下情況。他不可能餓了。至少不是飢餓難耐。他渴了嗎?他的舌頭從嘴裡伸了出來,但只是偶爾伸出來,而且他沒在喘氣。他的肚子和爪子還是溼的。但並沒有在滴水。船上也許沒有多少水了。很快他就會渴了。
我抬頭看了看天。遮住天空的雲層已經消失了。天空明淨,只有地平線上飄浮著幾縷雲彩。今天又會是炎熱無雨的一天。海面懶洋洋地起伏著,彷彿已經被即將到來的炎熱弄得筋疲力盡。
我靠著桅杆坐著,考慮著我們的問題。餅乾和魚具保證了固體食物的供應。難就難在液體食物。這個問題完全可以歸結為我們周圍大量存在卻被鹽分破壞了的海水。也許我可以在喂他的淡水裡摻一些海水;但是首先我得獲取更多的淡水。那幾罐水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我們喝完的——實際上,我甚至連一罐都不願意和理查德·帕克分享——而且完全依賴雨水是很愚蠢的。
太陽能蒸餾器是可飲用水的另一個惟一可能的來源。我懷疑地看著它們。它們放在外面已經有兩天了。我注意到其中一隻有點兒漏氣。我拉著繩子過去照看。我給圓錐形的筒裡打進空氣。然後把手伸到水下去摸扣在圓形的能浮於水的容器上的裝蒸餾液的袋子,心裡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手指抓住了一個鼓脹的袋子。一陣興奮的顫抖傳遍我全身。我控制住了自己。很可能是鹹水漏進去了。我把袋子從鉤子上取下來,按照指南±的指示,把它放低,讓蒸餾器傾斜,這樣圓錐形筒下面殘留的水就會流進袋子裡了。我關上通向袋子的兩個小龍頭,
把袋子拿下來,從水裡拎了出來。袋子是長方形的,用又厚又軟的黃色塑膠做成;一邊有刻度線。我嚐了嚐水。又嚐了嚐。水不含鹽。
〃我甜蜜的海上母牛啊!〃我對太陽能蒸餾器叫道。〃你產奶了,而且產了這麼多!多鮮美的奶啊!你要知道,水有一點''兒橡膠味,但我不是在抱怨。嗨,看著我喝!〃
我喝完了袋裡的水。能裝一升水的袋子幾乎是滿的。我閉著眼睛,滿足地嘆了一會兒氣之後,又把袋子放了回去。我檢查了其他幾隻蒸餾器。每一隻都有和剛才那隻一樣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