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豎著一個黑影,像塊石碑,那是小夏。小夏是跪著的,他一直就那麼跪著,夜色中隱約可見到他的眼裡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唐爺慢步經過小夏的身邊,眼皮都沒有抬動一下,彷彿知道那個人影都一直跟隨在他的身後。
師傅!小夏喊了一聲。
唐師繼續往前走,緩聲說,回家吧,這裡風涼。
小夏聽清了唐爺的聲音,倏地立起身來,幾個大步子追上了唐爺。小夏用手去攙扶著唐爺,唐爺手一甩,推開了他。
唐爺說,你的師傅,還沒有老到要你來攙扶的地步。
落在後面的小夏,感激涕零地笑了。
唐爺回到公館,還帶回來了小夏,漢清、水月和蘭兒他們異常吃驚,再次重逢,無不悲喜交集。
小夏推開了彩兒的房門,他的手上端著一碗麵,裡面還有兩隻荷包蛋。彩兒坐在床上揹著門,她已經知道小夏回來了。小夏小心翼翼地走到彩兒的身邊來,探過臉去看彩兒的臉,彩兒的臉上冰冷無情。
彩兒,你吃點東西吧。小夏說。
不吃。彩兒把眼睛閉上。
麵條還是熱的,還有荷包蛋。小夏又說。
彩兒不理他。
小夏放下手裡端著的面,手在腦袋上拍了拍,想起什麼事兒來,接著手去口袋裡摸出一塊巴掌長的圓木頭,木頭上雕有一朵荷花,荷花含苞欲放,工藝精美而生動。小夏伸出手去,遞到彩兒的身前。
小夏說,這個是送給你玩的。
彩兒閉著眼睛仍然不理他。
小夏又說,我撿到了一塊棗木,記得師傅說過,棗木的木質僅次於梨木,同樣也適合雕刻,在北方,棗木箱子還很值錢哩。師傅還說,棗木的時間存放久了,氣味很香呀。
小夏的話還沒有說完,彩兒一揮手,把那塊木雕打落在地。小夏往後退一步,怯生生的樣子看彩兒。彩兒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開啟眼睛往地上看了一看,看到了雕刻的荷花。
屋子裡靜了一靜,都無話。
彩兒轉過身下床來,拾起木雕荷花,認真地看了看。
彩兒說,是你雕的?
小夏說,是。
彩兒問,雕刀呢?你把雕刀拿給我看看。
小夏有些猶豫,最終手還是放進口袋裡去,拿出一把刀子來,只是一把普通的學生削鉛筆的小刀。
彩兒眼睛看著那小刀,問他,用它殺的人?
小夏垂著頭,脖子有點歪,沒回話。
彩兒的眼睛眨動了一下,非常光亮,她說,巡邏艇上的12個鬼子,都是用這把刀子殺的?就這小刀子,殺那麼多人,鬼才會信?你一定還有其他的刀,拿出來給我看看。
他們都喝醉了,就兩個放哨的還像是活人。這種刀子,已經夠用了。小夏壓著嗓門說。
好了,那你已經報完仇了,夠本兒了。彩兒有些譏諷的口吻。
小夏的嘴裡嘆出一口氣來,沒回話。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回唐公館?彩兒眼光逼迫著小夏。
我還要報恩。小夏輕聲說。
報什麼恩,現在只有仇沒有恩。彩兒說。
那就報仇,跟著你,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是朱老師的人。小夏執著的目光看著彩兒。
彩兒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彩兒似乎就在等著小夏的這句話。她舉起那個木雕來,再次看了看,說,雕工還行,只是不健全,只有花,沒有葉。
葉子在下面,我還沒雕完。小夏說。
去,雕完再送給我呀,笨鵝。彩兒把木雕扔回給小夏,接上說,棗木算什麼呀,太次了,我用的梳子至少都是黃花梨的。
那我重新雕過吧,用紫檀的。
算了,也許我也會喜歡棗木。
小夏想笑,但他不善於笑,只是嘴角往上微微勾了勾。小夏轉過頭,看著桌上的那碗麵,問彩兒,那,麵條你還吃嗎?
吃,當然要吃,別說是面,現在就是你這個大活人,我都吃得下。彩兒說著話,走過去,端起碗來,大口地吃,吃得嘴裡稀里嘩啦地響。小夏看著彩兒吃麵條,好一陣欣慰,他感覺自己跟彩兒,是那麼的親近,親近得再也無法分離,彩兒像他姐,也像他妹,還有些像他的師妹,可惜她們永遠都回不來了。一想到這些事,小夏難免心生悲切,轉過身,悄悄地走出去。
張昆舉著槍,他真想一狠心就斃了劉大個。
劉大個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還在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