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坐在車上,他抬起眼來,確定是這家鐘錶店,應該不會錯了。小夏的手上拿著那包彩兒送給他的五香豆,他邊吃著豆子邊下車,付過車費之後,摘下頭上的禮帽來,心情舒暢地朝著車伕行了一個彎腰禮,車伕有點受寵若驚,拉著空車就跑了。
小夏邁出步子正朝店鋪去,這時他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店員正在給店鋪上門板,這大白天的,怎麼就關門謝客了呢?小夏的眼睛兩邊又去看看,這附近也就這麼一家修理鐘錶的店鋪呀,肯定沒有走錯地方。小夏快步走到店門口來,男店員已經裝上最後一塊門板,露出一個腦袋朝著小夏,說,哎呀這位先生,今天店裡有點事,要修理鐘錶,請您明天來吧。小夏把嘴裡的五香豆嚥進去,他說,我,我不是來修鐘錶的,我是找人的。店員說,找什麼人呀,這裡應該沒有你要找的人吧。這時候小夏突然想起來了,進門是要有暗號的,張昆告訴過他暗號,他已經在心裡背了好幾十遍了。小夏清了一下嗓門,說,請問勞力士手錶這裡修嗎?店員一聽,問道,哪一年的?小夏說,1911年。店員點了一下頭,抽起門板,讓出道兒,小夏走了進去。店員把門板重新裝好,回到小夏的面前來,此時小夏正在打量著這家修理鐘錶的店鋪,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五花八門的鐘表。
店員說,把手舉起來。
小夏有些吃驚,這恐怕過分了點吧,憑什麼要舉起手來。
店員又說,舉起手來,同志,這是例行公事。
那聲同志叫得還是蠻親切的,小夏似乎明白了,舉起一隻手來,另一隻抓著五香豆紙包的手也隨之舉了起來。男店員很專業,雙手從小夏的脖子處貼著身體往下摸索著,摸到小夏的腰間時,小夏有些癢,差點笑出了聲。男店員掀開小夏身上的風衣,沿著腰上又摸了一遍,接著兩隻大腿的褲管都認真地摸過了。男店員又提起小夏的一隻腳,脫掉腳上的布鞋,手在鞋裡摸了摸,另一個腳上的鞋子也同樣摸了一次。最後,男店門拿起小夏頭上的禮帽,接著禮帽又戴回小夏的頭上了。
店員說,可以了。手指了一下店鋪的後門。小夏嘿嘿一笑,抓起紙包裡的一把五香豆塞到店員的手上,親切地說,同志,吃吧,這城隍廟的五香豆味道好得很,不比我們南京老家的狀元豆差。
小夏吃著五香豆,推開了後門,走進去。
後院的天井收拾得很乾淨,小夏看到天井一側有個旋轉往上的樓梯,這個時候,他聽見了樓上有留聲機的音樂聲傳出來,小夏認真地聽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一支國外著名的圓舞曲,記得大前年,他的小妹從大學的老師那裡借來了一臺留聲機,還有很多唱片,其中就有這首曲子。此時小夏很想念他的小妹,如果小妹沒有死,應該跟那位美國的英語老師結婚了。現在聽到這支圓舞曲,小夏的內心深處不由一陣悲傷。
小夏由窄小的樓梯往上面去。他很快就站在了房門口。屋子裡面的音樂繼續傳出來,難道張大哥讓他來這裡,是要參加組織上舉辦的舞會嗎?小夏這樣想著,手去門上敲了三聲。
雙扇門往裡拉開了,小夏毫不遲疑地走進去。
這時兩把手槍一左一右地頂住了他的腦袋,接著那名男店員跟著進來,順手把門關上了,店員手上也提著一把手槍,在後面頂著小夏。
小夏驚呆了,他毫無準備,他完全懵了。
小夏的眼睛不安地轉動起來,他看見了張昆和張夫人坐在椅子上,他看見了雙手正在打著拍子的梅承先,看見了黃赫民和另幾名穿便衣拿著槍的男人。小夏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
張昆見到進門的小夏,他的臉上很茫然,茫然中似乎有一種難言的譏諷和嘲笑。張夫人看到小夏的時候也一眼認出來了,在唐公館見過,在自己家裡也見過,小夏還用拍子就那麼一揮,打下了一隻空中的蒼蠅呢,只是張夫人不明白這裡怎麼會出現小夏。
那個男店員朝著梅承先那邊大聲說話,梅老闆,已經搜查過了,這個人身上沒有帶武器。
梅承先看了一眼門那邊站著的小夏,接著眼睛落在張昆的臉上。梅承先問張昆,張探長,這個人是誰?
張昆說,我不認識。
黃赫民是認識小夏的,黃赫民說,張探長,這個人你怎麼會說不認識,他是唐公館的人,是唐爺的徒弟呀。
梅承先哈哈一陣大笑,他雙手舒展,做了一個飛翔的動作,走到了小夏的身邊來。梅承先圍著小夏的身體轉了一圈,嘴裡說,好,好啊,我知道,我知道了,這就是張昆同志要帶給我的驚喜。梅承先身體往後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