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才偏是平康女,懶向梁園去賦詩。”
劍秋道:“巫峽哀猿,無此悽苦!”荷生道:“這是實事,你曉得麼?”劍秋道:“採秋早和我說了。”荷生道:“我舊句雲‘紅粉憐才亦感恩’,也是這個意思。”又吟道:
“夜闌燈地酒微醺,苦語傷心不可聞。
塵夢迷離驚鹿幻,水心清濁聽犀分。
酬恩空灑進前淚,抱恨頻看劍上紋。
鳳伴鴉飛鴛逐鴨,豈徒鶴立在雞群。
北風颯颯緊譙樓,翠袖天寒倚竹愁。
鸚鵡籠中言已拙,鳳凰笯裡夜驚秋。
好如豆蔻開婪尾,妒絕芙蓉豔並頭。
集蓼茹荼無限痛,蘼蕪果盡恨難休。
長生恨不補天公,手執紅梨夢也空。
滾滾愛河沉弱羽,茫茫孽海少長虹。
琴心綿渺低迴裡,笛語悠揚往復中。
我亦一腔孤憤在,此生淪落與君同。
眉史年來費撫摩,雙修雙滴竟如何?
玉臺香屑都成恨,鐵甕金陵不忍過。
紅粉人皆疑命薄,藍衫我自患情多。
新愁舊怨渾難說,淚落尊前定於歌。 玉人咫尺竟迢迢,翻覺天涯不算遙。
錦帳香篝頻人夢,枕屏多鐵可憐宵。
丁香舌底含紅豆,子夜心頭剝綠蕉。
準備臨歧萬行淚,異時夠得旅魂銷。” 說道:“地老天荒,何以遣此?”又吟道: “萍水遭逢露水緣,依依顧影兩堪憐。
繭絲逐緒添煩惱,柳線隨風作起眠。
雙淚聲銷《何滿子》,落花腸斷李龜年。
早知如此相思苦,悔著當初北里鞭。”
劍秋道:“親朋盡一哭矣!” 荷生不語,磨墨蘸筆,就紙尾寫道:“情生文耶?文生情耶?似此等作,竟不可以詩論。即以詩論,亦當駕玉溪生而上之,逞問《疑雨集》耶?荷生拜服。”遞給劍秋,又取一幅素箋,題詩人絕雲:
鳳泊鸞飄事總非,新詩一讀一沾衣。
如何情海茫茫裡,忽拍驚濤十丈飛?
生太飄零死亦難,早春花事便催殘。
看花我亦傷心者,如此新詞不忍看。
西山木石海難填,彈指春光十八年。
為囑來生修福慧,姓名先注有情天。
小別傷懷我亦痴,寒宵抱病已多時。
煩君再譜旗亭曲,付與(陽關)一笛吹。
芙蓉鏡裡影雙雙,芳訊朝朝問綺窗。
輸我明年桃葉渡,春風低唱木蘭(舟雙)。
灞陵橋畔柳絲絲,記別秦雲又幾時,
銷盡豔情留盡恨,人天終古是相思。
滄溟到眼屢成田,世事紛紛日變遷。
但願早儲新步障,看君金屋貯蟬娟。 偶將筆墨寫溫柔,塗粉搓酥樂唱酬。
畢竟佳人還有福,與君佳句共千秋。末書“荷生信筆”。
劍秋吟了一回,說道:“我也題兩絕吧。”荷生道:“好極!你來寫。”便站起身,讓劍秋坐下。只見劍秋提筆寫道:
花片無端墜劫塵,紅樓半現女郎身。
夢中彩筆懷中錦,都作纏頭贈美人。
煙月飄零未可知,開函紅豆子離離。
書生合受花枝拜,憔悴蕭郎兩鬢絲。
劍秋題畢,也遞給荷生瞧,笑道:“我沒有你們洋洋灑灑的筆才。”荷生道:“這兩首詩就好。”於是坐一會,痴珠總不見來,兩人就走了。林喜開著屏門,見門上新貼一聯雲:
息影敢希高士傳;絕交畏得故人書。
荷生笑道:“痴珠總是這種脾氣。”
劍秋道:“不這樣也配不上秋痕。”兩人一笑,分路而去。正是:
紅樓原一夢,轉眼便成空。
只有吟箋在,珍藏客筒中。
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彤管生花文章有價 問圍爐煮雪情話生。。。
話說二十六日,系明經略冬閱之期。先期,荷生吩咐搭個綵棚,掛上珠簾,攜採秋赴教場,看了一日。是晚,荷生回營辦事去了。採秋自歸愉園。 此時夜記初長,採秋擁篝獨坐,忽想起庾子山《華林園馬射》的賦來,默誦一遍,卻忘了數句。教紅豆檢出,看了一看,就也擺開。和衣上床躺去,合著眼,只睡不著,便想摹仿做個《並門孟冬大閱》的賦,想了一會,就有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