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餚核,拭淨几案,換一枝蠟燭。
秋痕吹起笛來,聲聲激烈。痴珠吩咐水手將船蕩至水閣,自出船頭站立,見月點波心,風來水面,覺得笛聲催起亂草蟲鳴,高槐鴉噪,從高爽氵穴寥中生出蕭瑟。秋痕也覺裙帶驚風,釵環愁重,將笛停住。搭起跳板,兩人扶上,悵望一回。秋痕想起五月初五的事來,不知不覺玉容寂寞,涕泅闌干。痴珠起先愕然,後來自己觸目傷懷,百端難受,將秋痕的手握在掌中,輕輕的搓了幾搓,說道:“風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園!我們還下船坐吧。”秋痕點頭,便喚禿頭伺候。
兩人重行入艙,喝了幾口茶。痴珠見幾上有筆硯,便將秋痕一幅手絹展開,寫道:
採春慣唱懊依歌,碧海青天此恨多!
所不同心如此水,好拋星眼剪秋波。
溪上殘更露溼衣,月明一切竟忘歸;
笛聲吹出凌波曲,驚起鴛鴦拍拍飛。
款書“八月之望,漏下四鼓,攜秋痕泛舟柳溪題贈。” 寫畢,兩人都覺黯然欲絕。還是秋痕輾然笑道:“這地方喚做芙蓉洲,我同你把芙蓉成語同記一記,看得有幾多?”痴珠道:“詩詞歌賦上這兩字多得很,那裡說得完!”秋痕道:“芙蓉城到底是天上是人間?”痴珠道:“石曼卿為芙蓉城主,此虛無縹緲之說。成都府城多種木芙蓉,也喚作芙蓉城。你怎的問起?”秋痕不語。 一此時月斜雞唱,痴珠也覺偎玉無溫,倚香不暖,便喚水手將船駛到秋華堂門口。禿頭先行上去,招呼大家起來伺候。然後痴珠慢慢的攜著秋痕回來西院,到裡間和衣睡倒。一覺未醒,天早明瞭。正是:
酒香花氣,弓影劍光。
春風蛺蝶,秋水鴛鴦。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秋華堂仙眷慶生辰 採石礬將軍施巧計
看官記著:昨天是茜雯死忌,今日卻是秋痕生辰。是日,李夫人約了晏、留兩太太來逛秋華堂,以此秋痕昨夜不曾回家。
此時紅日三竿,綠陰滿院,秋痕妝掠已畢,外面報說:“李太太來了!”秋痕趕著迎出月亮門。只見李夫人已下了轎;穆升和李家跟班、老婦、丫鬟,都一字兒站著伺候。秋痕迎至東廊下,李夫人拉著秋痕的手,端詳一會。
痴珠早從秋華堂臺階迎下來,李夫人便趕向前請了安。痴珠便讓李夫人上來。秋痕磕下三個頭,李夫人拉他起來,回敬一福,笑向秋痕道:“姑娘好日子,我沒有預備。”一面說,一面將頭上兩股珠權自行拔下,走到秋痕跟前,與他戴上,口裡說道:“給姑娘添個壽吧。”秋痕只得說道:“太太費心。”就重磕一個頭,夫人攙起,也福了一福。人座,秋痕遞上茶,阿寶也來了。接著,留、晏兩太太都到,便開了面席。席散,大家同來西院更衣,聽了秋痕一支《琵琶記》。三位太太都是善於語言的,就秋痕今日也覺興致勃勃。 一會,出來秋華堂坐席,李夫人首座,問起“鳳來儀”酒令,秋痕一一告訴,三位太太都十分讚賞。李夫人道:“我們何不做個東家效顰?”晏太太道:“《西廂》‘鳳’字都給他們說盡。”李夫人道:“何必拘定《西廂》?只成句都可。”留太太道:“我們也不要鴛鴦飛觴,今日是劉姑娘好日子,飛個《西廂》‘喜’字何如?”李夫人道:“好得很。我僭了,就起令吧。”便喝一杯酒,說道:
“繫馬於鳳凰臺柱,《收江南》,仍執醜虜。”大家齊聲贊好,留太太道:“又流麗,又雅切,這是大人異日封侯之兆,該賀一滿杯。”眾人通陪了酒,李夫人道:“阿寶不算,劉姑娘喝酒,接令!我說個‘垂簾幕喜蛛兒’。”
秋痕喝了酒,想一想,說道: “聞風吹於洛浦,《喬合笙》,在前上處。”
大家都說道:“這曲牌名用得新穎之至,各賀一杯。”秋痕飛出《西廂》是:“宜喚宜喜春風面。”順數該是留太太,想有半晌,瞧著阿寶說道:
“鳥有鳳而魚有鯤,《美中美》,宜爾子孫。” 李夫人喝聲:“好!”晏太太道:“古語絡繹,這賀酒更該滿杯。”眾人通喝了。留太太道:“晏太太接令吧!‘這般可喜娘罕曾見’。” 晏太大道:“輪到我了,怎好呢?”便將杯擎在手裡,想有一會,喝了酒,說道:“我說得不好,休要笑話。”
風愈翱翔而高舉,《揀南枝》,有駕其羽。”
李夫人道:“‘有鶯其羽’四字,妙語解頤,太大真個聰明。”大家又賀一杯。晏太太道:“大家通說了,如今我喝一杯,劉姑娘喝一杯,收令吧。”一面說,一面將酒喝乾,說道:“喜則喜你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