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花月痕 作者:九十八度

道:“我輩雖非雅客,竟欲到你小院一坐,不知可否?”紅卿笑道:“豈敢。小室卑陋,恐韋老爺笑話。”說著便往裡請,丫鬟前面領著,轉過屏後,又一小小院落。由東邊一道粉牆進了一個垂花門,南面牆下有幾十竿修竹,枝葉扶疏,面南便是三間小屋,窗上滿嵌可窗玻璃。

進了屋門,只覺暖香拂面。原來三間小屋,將東首一間隔作臥室,外面兩間這遍裱著文經,西南牆上掛著一個橫額,上寫道“玉笑珠香之館”,款書“富川居士”。痴珠細審筆意,極似韓荷生,便向紅卿問道:“這富川居士,可是韓荷生麼?”紅卿點頭道:“是。”漱玉道:“紅卿室中,有一字不是荷生寫的麼!”紅卿因問痴珠道:“你在京會過他沒有?”痴珠道:“人是會過,詩也讀過,只是不曾說過話。”紅卿道:“你如今可曉得他的蹤跡麼?”痴珠道:“他很闊,我出京時,聞他為明經略聘往軍營去了。”

紅卿、痴珠說話時,漱玉立起身來,步到東屋門邊,掀開房簾,招呼痴珠下炕,道:“你看那壁上許多詩箋,不是荷生小楷麼?”痴珠踱入臥室,見茵藉几榻,亦繁華,亦雅淨,想道:“風塵中人,有此韻致,不減娟娘也。”便從那柳條詩絹上《七絕四首》瞧起,看到第三首,吟道:

“神山一別便迢遙,近隔蓬瀛水一條。

雙槳風橫人不渡,玉樓殘夢可憐宵!”

便道:“哦!這就是定情詩麼?”再瞧那烏絲冷金箋上《金縷曲》一闋雲:

轉眼風流歇。乍回頭、銀河迢遞,玉蕭嗚咽。畢竟東風無氣力,一任落花飄泊。才記得相逢時節,霧鬢煙鬟人似玉,步虛聲,喜賦《瑤臺月》。誰曾料,輕輕別!旗亭莫唱《陽關疊》。最驚心、渭城衰柳,田橋風雪。翠袖餘香猶似昨,颶尺河山遠隔。恐兩地夢魂難接。自問飄蓬成底事?舊青衫,淚點都成血。無限事,向誰說!

漱玉便向痴珠道:“這便是荷生去年留別之作,沉痛至此!”又望著紅卿道:“你們相別,轉眼便是一年,光陰實在飛快!” 紅卿一面答應,一面眼圈早已紅了。漱玉便不往下說。痴珠又瞧那泥金集句楹聯雲:“秋月春風等閒度,淡妝濃抹總相宜。”點頭道:“必如紅卿,方不負此等好筆墨!”紅卿即讓四人在房中坐下,道:“你的詩名,早有人向我說過。自古文人相輕,實亦相愛。你這般傾倒荷生,怎的見面不扳談呢?”痴珠便將花神廟匆匆相遇及先後題詩一節,詳敘出來。紅卿道:“你看過他的詩,你心中自然有了他,他以後讀你的詩,又不知怎樣想你呢。你愛他的詩,他今年都中還有詩寄來贈我,我如今統給你瞧吧。”說畢,便喚丫頭取鑰匙,向枕函檢出烷花箋數紙,遞給痴珠。

大家都走攏來,痴珠展誦道:

“冰絹霧轂五銖輕,記訪雲英到玉京。

苔徑曉煙窗外溼,桂堂初月夜來明。

菱花綽約窺新黛,仙果清芬配小名。

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

銀壺漏盡不成眠,乍敘歡情已黯然。

萍梗生涯悲碧玉,桃花年命寫紅箋。

四香和淚常無語,理鬢薰衣總可憐。

莫話飄零搖落恨,故鄉千里皖江邊。” 便道:“原來紅卿是安徽人,流轉至此,可憐,可憐!”說畢,又往下念道:

“玲瓏寶髻重盤雲,百合衣香隔坐聞。

秋剪瞳人波欲活,春添眉嫵月初分。

紫釵話舊澤如夢,紅粉憐才幸有君。

杜牧年來狂勝昔,只應低首縷金裙。

黃昏蜃氣忽成樓,怪雨盲風引客舟。

水際含沙工伺影,花前立馬幾回頭。

哎呀,怎麼起了風浪,不能見面了?”紅卿道:“一言難盡。請往下看吧,這還好呢!”痴珠又念道:

“同心小柬傳青鳥,偕隱名山誓白鷗。

獨看雙棲樑上月,為依私撥鋼箜筷。

名花落溷已含冤,欲駕天風叫九閽。

一死竟拚銷粉黛,重泉何幸返精魂。”

痴珠讀至此,正要與紅卿說話,誰知紅卿早已揹著臉,在那窗前拭淚。龍文便道:“不用唸了!”痴珠如何肯依,仍接著念道:

“風煙交滅愁侵骨,雲雨荒唐夢感恩。

只恐乘搓訊息斷,海山十笏阻崑崙。

鴨爐香暖報新寒,再見人如隔世難。

握手相期惟有淚,驚心欲別不成歡。

黃衫舊事殷勤囑,紅豆新詞反覆看。

悽絕灞陵分手處,長途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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