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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與晚間,都有硬麵餅與裝著淡水的銅壺送來。
那麵餅硬得需要花上很大力氣才能掰開;用油煎過,是麵粉混雜著海菜沫子做的,便於儲存,營養倒也不錯,可這味道就夠嗆了。
因為那油不好,使得麵餅也透著一股怪味。
這條船的主人既然是修士,近身的丫鬟亦有築基期,船伕奴僕雖然身強體健,總歸是要吃東西的,他們不敢在船上烹飪鬧出煙火氣,吃食飲水自然是航前購置的。
海邊漁民善做這種麵餅,必須要過油煎炸,以防變質。
窮苦百姓平日吃食都難見油星子,就算是價格這種最高的麵餅,漁民用來煎餅的油也要充分利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遭,味道自然怪異。
陳禾冷眼旁邊,發現船艙內有一半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另外數人大發雷霆。
簡直是辨別這些倖存者中,到底誰是苦役船工,誰不是的最好辦法。
他隨意聽了幾句,大致明白那條沉沒的船是青州世族安家派出來到東海諸島採買紅珊瑚與海珠的,之前喝罵的也不是什麼權貴子弟,僅僅是安家的管事而已。
這些世家大族的僕人管事,都比尋常富戶家的少爺講究些,哪裡吃過這樣糟的東西,睡過這麼黑的船艙?
總算安家這幫人不是太蠢,只背後罵罵咧咧,沒有潑水丟餅的耍無賴。
俱是因這條船精巧又貴氣,自詡見多識廣的人也不曾看過,唯恐對方是什麼大人物。
青州安家雖是高門大戶,鐘鳴鼎食之家,但若是奴僕冒犯了什麼顯貴,自然毫不客氣的打殺了,還要另備一份厚禮送上。
陳禾耐下性子等了一整天,都沒聽到船停下,更沒有其他船隻靠攏後,向這邊追問有無在海中救上人的聲音。
陳禾在海中跟那些傢伙耗了七八天,深知對方的難纏。
如果不是這場暴風雨,他根本不可能逃脫,只能硬拼了。
——石中火燒過的海域飄著的魚,幫助了他們最初鎖定海域,陳禾逃走前殺死的那三個金丹期修士,更是指明瞭他可能逃走的方向。
陳禾不相信這些人會這樣善罷甘休,肯定會追來。
一天一夜,已經足夠他們遇到這艘船了,怎會沒有動靜呢?
陳禾微微皺眉,有些心驚,他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追捕他的修士們,遠遠看見這艘船首為展翅青鸞的大船,連問都不敢問,直接就繞路避讓了。
連化神期修士都要退避的人,會是何等身份?
陳禾心緒不定。
他既然已經上了船,後悔是無用的,而且這也是他那時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當下之計,只能冒充遇上海難的人,隱匿不動,靜觀其變了。
幸好這艙室昏暗異常,被救上船時人人驚魂未定,趴在木板上在漂流大半夜疲憊不堪,哪裡顧得上看別人。
安家管事自是沒法認全給他們開船的苦工奴僕。
船伕對這些眼睛朝天的“大人物”也不熟,平日裡點頭哈腰的機會都沒有,連面都見不上,最多遠遠看上一眼,又怎麼能發現陳禾是個陌生人。
船翻了,上百號人裡只有這十來人運氣好,抱著木板被海浪衝到一起,其他人生死未卜,個個狼狽不堪,甭管是上好的料子還是粗布麻衣,海水乾後,都皺得不像樣,還留下大片大片的鹽粒子。
硬餅飲水丟進來後,艙門就被重重關上。
漆黑的地方,大家都是用搶的,安家管事連連叫罵賤民,那些船工也不搭理。反正這麼黑,根本看不見臉,掄拳頭打砸的都有。
平日趾高氣揚的傢伙吃了幾次悶虧,覺得小命重要,再也不敢搶了,再說這麵餅如此難吃,搶到手也食不下咽,兩三個人都分吃不完,只好餓著。
粗漢子們吃完喝完,倒頭就睡,鼾聲如雷,吵得其他人無法安眠。
這般混亂裡,不吃東西的陳禾,竟也從未被人發現。
船又在海上行了數天,風浪一直不小,最初陳禾還覺得顛簸,又不能用真元壓下這股難受,只能硬撐,過了三五天後,倒也習慣了。
身在危境之中,不能修煉,不能打坐,陳禾只能閉著眼一遍遍在心中默學符籙。
雖說船艙裡溼熱不堪,氣味愈發難聞,但久入鮑魚之肆,也就無所謂了。何況他本是修士,又學北玄派那種無論身在何地,都能靜心感悟的功法,這囚徒般的困境,對陳禾來說,只是一段麻煩的路程,全當磨練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