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風浪明顯平緩下來。
陳禾凝神細聽,感覺到了一些人聲,還有船槳與扯動船帆的聲音。
這艘船的主人規矩很大,陳禾在船上數天,都沒有聽見什麼人大聲說話或走動。陳禾耳聰目明,仔細琢磨了一番,不禁露出慎重之色:
船快要靠岸了!
這些聲響,可能是身份不低的修士在說話。
他們想必是從海船航行開始,就在船艙中閉關修煉,以打發這無聊時光,現在他們出來走動說話,必然是這條船將要達到目的地。
當初陳禾在知道自己身在東海之上時,著實鬆了口氣。
看氣候不像北海,那就只有東海南海,而南海聽釋灃提起過,那裡多蚌妖,又是海市蜃樓,迷失在其中就再也沒法離開,而且東海距離豫州更近。
這些時日身在暗無天光的船艙中,陳禾根本不知道這條船後來的航向。
最好的結果,他們已經在青州一處港口靠岸,而糟糕的結果,就是這裡是一處孤懸海外的小島。
陳禾從航程計算,覺得不是當初自己中陷阱差點被強行帶去的小島,也就定下神來,等待船隻靠岸。
沒多久,船錨就被放了下來。
好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後,似乎有許多人自甲板上走過,登岸而去。
陳禾將目光轉到艙門處,直到許久之後,眾人都開始抱怨今天的食水怎麼還不來時,才有刺眼的光線照入。
有人站在門口粗聲粗氣的說:“到岸了,快走吧!”
安家管事餓了數天,只有實在不行的時候才吃幾口餅,早就有氣無力了。
只聽那些吃得下睡得好的船工,小心翼翼的問:“這位大哥,多謝你們救命之恩,只是這裡到底是何地啊?”
外面的船伕也不答話,將他們一個個像拎雞仔似的趕出來,又拿了水拼命沖洗船艙。
眾人昏昏沉沉,好半天才適應外面的光線,幸好這是晚上,即便這樣,他們眼睛也被刺激得流起眼淚,十分難受。
陳禾只能捂著眼睛裝樣子。
一個尖銳的女聲叫道:“怎麼還不走?快趕下去!”
幾個高大的彪悍船伕,也不言語,直接將搖搖晃晃的眾人丟下了船。
驚叫聲裡,一群人紛紛落水。
他們失聲慘嚎,因為大船吃水深,就算靠岸,也是停在海中,再經由小船划到岸邊。即使海水只有半人高,岸邊多礁石,船頭又高,雖不至於摔死,但卻會砸斷骨頭或更倒黴點一命嗚呼。
誰知他們張大嘴,只是喝了幾口苦澀海水。
船伕丟人用得是巧勁,並沒有鬧出頭破血流的慘狀。
眾人全身溼漉漉的坐在水中,海水恰好齊脖子或胸口,狼狽萬分的刨了幾下,勉勉強強站起來向岸邊走去。
陳禾有些緊張,他什麼都能偽裝得完美,可那一身酸腐惡臭,他卻是沒有的。
站在眾人之中還能矇混,之前出船艙也是自己跌跌撞撞跑出的,但是“被丟進水裡”,可沒辦法自己飛出去,只能老老實實被丟了一回,也不知道有沒有露出破綻。
陳禾回頭,赫然看到那個穿青羅衣的丫鬟站在船首,兩人目光恰恰對上,各自一驚。
——視線對上,這說明彼此都在打量對方。
陳禾暗道不妙,低頭跟著遊向岸邊,這群人*的狼狽樣,惹來岸邊停駐的人嘲笑。
安家管事氣得差點暈厥,其他人也垂頭喪氣,暗暗痛恨那個丫鬟打扮的女子。
只有陳禾低低嘀咕一句:“在海上救個人還這麼費心費力,她倒也好心,只怕她的主人不是什麼善於之輩。”
——靠岸這麼久才能放他們出去,自然是等到夜幕降臨,免得他們久不見光,眼睛不堪忍受;丟他們下海,是因為他們身上氣味難聞,這樣上岸肯定會被嫌棄,不如丟進海里泡泡洗洗再說。
既然對方沒追上來揭穿他,陳禾也樂得趕緊離開。
岸邊都是白色沙粒,遠處生長著陳禾從未見過的樹木,上面還結著褐色大果(椰子)。
陳禾在心中暗歎一聲,看來這裡不是青州。
“紅燕島?”
陳禾遠遠聽到,安家管事喜出望外的說:“這可這是巧極了,我們不是正要到這島上來採買海珍嗎?”
“…管事,可是我們的銀票金葉子…”
不是被海水沖走,就是化作漿糊了啊!
安家管事的臉立刻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