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玄天尊特意挑揀過,沒有將全部記憶送來,只給了最重要的那些。
陳禾間或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
詹元秋。
哭喪著臉,愁容滿面的詹元秋,離焰尊者對他說“我與你師父是相識,與你也是舊識,只要不惹怒我,看在你師父的面上,這兒總有你的容身之地”。
童小真,那個東海修士,經常恭恭敬敬的站在離焰尊者面前說著什麼。
還有東海之上沈玉柏那條船上的青衣侍女——陳禾蜃珠裡的記憶有很多,他不會盡數翻看,只有在必然的時候才查探。而關於東海的經歷,因為要警惕薄九城,恰好屬於看過的這一類——那青衣侍女,名叫羅靜姝。
來來回回好幾次,陳禾才發現記憶裡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只因她們都低著頭,離焰尊者根本不注意她們,陳禾後知後覺的從衣著習慣上,發現了另外一個比羅靜姝容貌普通一些的女修,那滿身苗疆異族味道,陳禾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人來。
“白蜈。”
果然是她。
陳禾自記憶中確認後,有些新奇,也有些恍然。
——擁有前世記憶的仇敵,為什麼要冒充自己綁走白蜈,一來也許是為了陰塵蟒,另外也是斬斷了自己將來一個得力屬下。
同樣,在東海時,童小真只怕也是被人故意指派來的。
季弘不僅想得到浣劍尊者的寶物,還解決了詹元秋…
陳禾越想越明白。
他有些僥倖,如果不是蠱王昏迷不醒,他與師兄出了奇招,打草驚蛇,只怕暗中編織陷阱的人會很有耐心的,一步步毀掉離焰尊者曾經的屬下與勢力。
他們帶走鍾湖,綁走白蜈,自然是準備一場更大的計劃,白蜈是離焰尊者的屬下,鍾湖大概能針對自己的塵世親緣動手。
臨時有變,發現天道回溯時間的事已經不再是秘密,索性將沒用的鐘湖與白蜈都丟棄了,拿出了後續計劃陰塵蟒。
霧氣斷斷續續。
陳禾發現,離焰尊者的模樣正在改變。
長髮最先是灰白,然後慢慢轉為霜雪之色。
不是在修煉,就是凝視著某一處出神,執筆繪著諸多畫卷,有城鎮之中的街道,也有宅院裡倚窗而坐的少年,離焰畫得最多的還是大雪山。
每一處,都是他親自去看的,回來又畫。
只在漫天冰雪中添了一人,服飾多變,離焰尊者總是畫著畫著就用火焰將紙張化為灰燼,到最後畫卷終於趨向完美:
有人影在一片雪白中穿著濃墨重彩的血色,凌厲的幾乎要脫出畫卷,姿態睥睨,只是面目一片空白。
——離焰沒有見過釋灃,或者說,他不記得釋灃的模樣。
陳禾莫名酸楚,分不清是難過,還是慶幸現在。
但是離焰尊者已經很滿意這幅畫了,他輕輕撫摸著畫上人空白的面目,出神的低語:“天道要你死。命數讓你一生不幸,你就更要活著!”
陳禾一驚。
“這話,是你告訴我的…我不記得你的長相,睜開眼就站在赤風沙漠,我有你給的北玄派傳承,我有你最後叮囑我的話。”
離焰尊者驀然厲聲喝問:“你叫我不從天命,可你自己為何不肯好好活著?”
第157章 畫
殘破的記憶在旁人看來,離焰執著於追尋自己的門派與血魔過往,併為北玄派最終覆滅難以釋懷,他靜靜聽著不同的人談起的釋灃,獨自一人時總要揣摩釋灃是個怎樣的人。
塗抹畫卷,試著想他的衣著,氣度,神態…
只是畫中人的面目永遠一片空白。
陳禾知道,這並不是離焰記不得,想不到,而是一切設想都不能讓他自己滿意,都配不上那個早已死去的人。
沒有人可以越過離焰尊者設下的陣法,避過他的耳目,窺視到這些秘密。也許多年後接到蜃珠的北玄天尊,是唯一的知情人。
畫卷懸掛在閉關用的密室中,睜開眼就能看見。
離焰很少會對這幅畫自言自語,他總是定定的望著,隨即合目。
——蜃珠再好,看不出一個人在想什麼。
陳禾知道。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眉眼與自己相似,神情漠然,發如霜雪。乍看與自己有太多不同,但是他們終歸都是一個人。
旁人以為離焰越來越少露出情緒,頭髮逐漸轉為銀白,是因為修煉太過,耗費心神。陳禾卻在在離焰眼中看到了讓他心驚的熟悉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