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乾淨小臉,給泥偶糖人哄他玩耍,握著胖出肉坑的小手寫字,教腿短的糰子站樁練武,助他調理內息,這些皆都歷歷在目。
翌日睡醒,陳禾從沒覺得飢餓,也沒有感到過練武帶來的肌肉疼痛,修行更是從沒岔過內息。在陳禾註定遺忘的時間裡,釋灃默默的照顧他,就像一種習慣,恐怕連釋灃都不知道自己做過多少。
——小時候被黑淵谷裡的傢伙們欺負到哭,固然讓陳禾惱羞成怒,但發現這個箱子最大的收穫,卻是那些歲月象徵的財富。他曾經擁有,卻又失去的記憶。
陳禾有些恍惚,蒼玉里無數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重疊起來,最後卻定格在釋灃總是雲淡風輕的笑容裡。
白衫少年蹲在地上,扶著箱子的手微微顫抖。
到了明天,他就會再次忘記這個箱子承載的一切珍貴記憶。
“師兄,我想永遠記住…”
右肩被搭上了一隻手,陳禾一驚,立刻意識到釋灃已經回來了,還看見自己亂翻東西,不爭氣紅了眼眶的丟臉事。
“我不小心踢到,箱子又沒鎖。”陳禾胡亂的解釋。
數日前,釋灃剛剛親手為自己的師弟拆開綁在陳禾腦袋兩側小團髻,將頭髮攏成一束,這意味著已經成長,不再是總角之齡的孩童。此刻見陳禾神情慌張,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樣子,釋灃眼前又出現了小短腿的糰子無辜委屈臉,頓時壓不住上彎的唇角。
白衫少年僵在那裡,滿腦子都是“被師兄嘲笑了”的大字不斷盤旋。
釋灃一拂衣袖,箱子自動合上,退回原處。
眼見陳禾直勾勾的看那個箱子,釋灃慢吞吞的伸手探進少年衣襟內,摸出一顆同樣由蒼玉雕琢的小球出來。
陳禾趕緊抓住釋灃的手,眼裡不自覺的露出懇求之色。
對釋灃來說,這個模樣的陳禾太新鮮了。
——心中似乎有些悸動,卻因太輕微,很快就被釋灃忽略過去。
師弟從小就非常乖巧,即使練武吃苦,也是規規矩矩的做到最標準的動作,小時候腿短邁不過梅花樁就用蹦的,喂什麼吃什麼,從不抱怨。黑淵谷又與世隔絕,陳禾不會像普通孩童那樣,求著師兄給他什麼東西。
果然是被哄騙的事氣得不行,決定要去報復那些為老不尊的傢伙了?
釋灃擰眉,太心急不好,以陳禾的修為,現在黑淵谷裡面隨便哪個人都能將他推翻在地爬不起來。
“師兄,我只要這一顆,就這一顆。”陳禾盯著釋灃手裡的這顆玉球不放。
然後他腦門上就不輕不重的捱了一下彈指,釋灃哂然看他——倒是會討巧,有了這顆玉球,就能擁有今天的記憶,想什麼時候去翻箱子都行,箱子裡的東西還能是秘密嗎?
釋灃鬆開手,並指開始給箱子畫封印符籙。
接住玉球的陳禾已經心滿意足,從剛才查閱的記憶看,他知道釋灃一旦答應自己,就不會趁著自己睡熟或忘記的時候反悔,能永遠記得今天就夠了,至於箱子裡的那些,來日方長,跟師兄一樣,總有全部屬於他的時候!
陳禾規矩的溜到旁邊去練武。
出拳帶風,收勢玄妙,身隨意動,羚羊掛角。以修真界的養氣調息法門,反過來學世間上乘武功,哪有不突飛猛進的道理?
“師兄,我去溪邊洗浴。”陳禾練完,頭都不敢回的跑出洞府。
他緊緊的抓著那顆玉球,直到鑽進潭邊樹林裡才停下來。
自顧無人,屏息凝神也沒發現異樣,陳禾這才輕鬆的躍身翻坐到一棵棠梨樹上,倚靠在枝頭,一手撐額,一手將玉球握在手中撥弄。
“嗯…要對明天的我說什麼呢?”
陳禾思忖片刻,方拿定主意,對著玉球悄聲說:“不要相信除了師兄之外的人,尤其不要相信他們說的話!師兄很好認,穿著一身紅衣,手腕纏著一串銀色的念珠,是整個黑淵谷最好看的一個人。”
“師兄的名字叫釋灃,發音念起來有點像‘師父’,幸好他不是我師父,否則就不能直接喊他的名字了。”
“師兄每天清晨都要去黑淵潭修行,不要打攪他。”
“谷主說摩天崖深山石底湧出的冰冷溪水帶著陰氣,山溪彙集的黑淵潭,會流往地府的忘川河。河邊有枉死城與奈何橋,師兄不是佛門子弟,他每日在潭水邊打坐,將念珠淬鍊之力傳入幽冥,只是為了他早就死去的兩個徒弟,希望他們少受輪迴之苦。”
說到這裡,陳禾有點不開心,他重重靠回樹幹上,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