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碎片被困經年,陳禾活了幾十年,單薄的記憶裡卻沒有什麼可想、可憶、可唸的事與人。
只有釋灃。
陳禾在這世間,與陳家再無關聯,別的修士還有門派榮辱,北玄派有什麼呢?他連名義上的師父面都沒見過,北玄密寶象徵的只有無窮麻煩。
從儲物袋裡摸出夔弓,這件耗費了許多心血煉製的法寶,青黑色弓身隱約有光華流轉,陳禾摸著彎曲張開如翼的邊角,想到姬長歌說過的話。
弓承載的即是道,箭為念。
姬長歌有的,就是守護水寰谷的信念。即使拜師覆天宗,行走古荒,萬里凌空而遊,他也沒有忘記最初的信念。
門派的榮耀,友人的情誼,難道姬長歌沒有?
只是他放棄了輸贏,丟下了仇恨,離開了摯友,無視嘲笑他避戰膽小的敵人,獨自前行回到故土,神魂俱滅,化為濛濛細沙。
——天下生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修真者,理當選擇死的方式。
入魔又算得了什麼?
“師兄,你在犯愁怎麼雙修的事嗎?”
“……”
釋灃沒噎住,已經是心境修為不俗了。
他看著陳禾,被這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話衝得有點頭暈目眩,板著臉問:“你在說什麼?從哪學來的?”
究竟是誰,把他師弟教壞了?
陳禾在豫州的時候,連道侶都是一知半解,就像少年知道自己以後會娶妻,但因為做不了姻緣的主,所以只是對那個要跟他拜堂的女子好奇,期望她符合自己的喜好而已。
根本就不是真的對道侶感興趣,說出來的也是傻話。
現在陳禾卻能面不改色,振振有詞的說“心慕師兄”,要不是釋灃確認陳禾真元內息都很正常,簡直懷疑是不是浣劍尊者灌了師弟迷惑心智的藥。
“沒人教我,道侶雙修不常識嗎?”陳禾奇怪的看回去。
醍醐灌頂裡有這個內容,北玄功法裡也有提到。
百竅通玄法的禁忌提示裡,更是特別說了,道侶的真元之力也會隨著雙修同時進入竅穴中,其勢比一般雙修功法猛烈百倍,經脈不紮實根本撐不住,另外就是——
陳禾垂頭喪氣:
“本門功法不是說了麼,道侶間修為懸殊太大,雙修很危險。”
“……”
以為師弟會說一些難等大雅之堂的話,結果師弟一本正經的談論功法。竟然真的是指“雙修”,而不是屈從妄念沉溺身。欲。
釋灃無言以對。
昨夜陳禾趴在他肩上,堅定不移的說喜歡時,釋灃耗費了極大的耐力,才只是攬住他,兩人僅是靠在一起片刻。
釋灃原以為,知道陳禾與他兩情相悅的事,就能滿足那股不斷叫囂的妄念,結果聽到這個脫離情愛求之不得困境的訊息時,妄念肆意生長得他無法想象的地步,不斷撕裂他的理智,驅使著他做出更可怕的事來。
就像陳禾一樣,釋灃的過去也並不愉快,那些糟糕的一切,締造了深埋的陰鷙。他遠不如表象上那般從容文雅,也永遠做不成德有能的正道修士,釋灃一直覺得自己將北玄派功法煉成那樣,已經能說明很多事。
師弟比北玄密寶還要重要,任何可能傷害他的源頭,釋灃都想掐滅。
包括他自己——
天光微明,陳禾兀自鄭重的在算他知道的門派:“師兄,除了我們北玄派,還有什麼宗門有雙修秘法的?”
陳禾靠在床榻旁邊,從他的手臂,就能目測出修長挺拔的身姿,側臉與頸部還留著淡淡傷痕,搽了的藥對陳年舊傷,見效沒那般快。
大乘期修士目力極好,陳禾臉上每一分釋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頭髮覆蓋的額角,暗沉夜色裡眉梢的紅痣,隨著話語變化的唇,飽滿、淺緋,充滿滋長妄念的誘惑。
“師兄。”陳禾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不夠喜歡我?“
“……”
看罷,都沒說不喜歡,竟是用不夠。
陳禾確實很忐忑,釋灃對浣劍尊者說的時候,態度是承認的,但有情,與到底有多少,這區別大了。
“我們還不到談雙修的時候。”釋灃避而不答。
“不到嗎?”陳禾十分疑惑。
“按照北玄派的習慣,想尋覓道侶的,並非是身有情劫,他們與道侶之間的關係,亦情亦友,是求仙路上的慰藉與同伴。就算是情根深種的,總還要相處一段時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