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若在和平年代,此番景色不免被詩人詠歎,讚歎江南小城的秀美,但此刻卻只讓人覺得前途如這片霧氣般茫茫無終,連偶爾的一兩聲鳥叫聽來也覺得淒涼。
昨晚那一覺我睡得極差,雖然疲憊睏倦,但總不能深睡,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天還沒亮,我就坐起身雙手撐著床板發了好一陣呆,心裡想著該來的總也要來,便自己穿了衣服出去打發凝香整理行裝。
本以為我已起得夠早,沒想到凝香和侍女們竟是一夜沒睡,已將行李都打包裝箱,大大小小的包裹木箱沾滿了整個花園的小徑。朵兒頑皮,拉著奶孃的衣襟咿咿呀呀吵著要看這要看那,有兩個侍女又整理出來一些雜物,問凝香要不帶上,見我出來,大家紛紛跪下請安。
這些侍女雖與我素不相識,但在池州的這些日子也算是同甘共苦,共同擔著驚受著怕,此時分別有可能便是永別,想起來怎不讓人覺得淒涼。
“凝香,帶不了那麼多東西,把換洗衣服和必需品帶上,其他的……”我環顧四周,逐一朝侍女們看去,“其他的東西你們看看,喜歡什麼就拿什麼。我此來匆忙,身無長物,這些就算是些不像樣的賞賜。”
有一名侍女忍不住抽泣了一聲,又咬唇忍住。四下裡一片寂靜,接著幾名侍女都嚶嚶抽泣起來。我既心酸又無奈,心裡明白這哭聲不僅僅代表離別的惆悵,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恐懼。這次回襄城,除了凝香,身邊的人我只帶走奶孃一個,她本就是外鄉來得寡婦,隻身一人無牽無掛。但其他這些侍女卻多是有家人在池州的,戰火連綿後我自身都難保,即便帶走她們也無法給予所有的人足夠的庇護。
“公主,該啟程了。”
史清月白色的戰袍出現在花園的月門口,我又與侍女們囑咐了幾句,在抽泣聲一片中邁開了步。
為了不驚動池州將領和百姓,我一早便與史清和許遣之商妥,由史清和幾名親兵護送我出城,許遣之則率六百多名由禁軍和平南兵組成的護衛隊在城外等候。我乘坐的馬車出城門後,這六百多名士兵被分成兩組,許遣之在前,史清斷後,我的馬車則被護在兩隊之間。為了能隨時照顧到我的安全,史清則親自護衛在我的馬車旁。
安排妥當後,隊伍已整裝待發。從池州我的府邸門口到城門外,我一直象只蝸牛般瑟縮在車廂裡,直到車輪開始滾動的那刻,我忽然不可抑制地想要回頭,最後看一眼這座瀰漫著溼氣的城池,看一眼她傷痕累累的城牆,看一眼被悲涼籠罩著卻依然屹立的城頭,或許,還期盼著在城頭尋找那個玄色的背影。
“停車!”我高叫。
許遣之和史清首尾照應得果然甚有效率,我呼了這聲不多時,整個隊伍便緩緩停住。
我掀開車簾扭身朝後望去,視線還未上移到城牆就被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以李濤為首,整個池州的守城將領幾乎全部出動,全都重甲騎馬跟在護衛隊後,將領們身後是大批的池州百姓,其中不乏鬚眉雪白步履蹣跚的老者和懷抱嬰孩的婦女。
我內心震動不小,情不自禁從車上跳下呆呆地面對這些人。許遣之見我下車,連忙也下了馬,彎腰恭敬道:“公主請回吧。”
李濤和將領們遠遠瞧見我下車,紛紛下馬單膝而跪,一時間城門前戰甲、武器摩擦碰撞的聲音響成一片。在他們身後,百姓們也隨之跪下,人群象骨牌一樣自前向後一排排跪倒。我見他們臉色蒼白麵有戚容,除了成片的跪倒的聲音,沒有一人說話。
我茫然轉頭問許遣之:“這……這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冰心在玉壺(四)
許遣之道:“陛下此次派來的援軍多為新兵,沒有一點實戰經驗,無法與東阾軍匹敵。雖有附近城池的援軍做補充,但糧草方面不知為何卻又跟不上。這幾日陸續送來的糧草多有腐敗充數的,說好的軍餉更是不見蹤影,因而池州城內流言飛起,將士積怨百姓不安。”
“他們此刻這麼做,不過是聽聞長公主受陛下寵愛,希望公主回襄城後進言陛下,請陛下多多督促糧草軍餉,畢竟這關係到池州的安危。這次東阾聲勢浩大與以往不同,如果池州城破,不知會是怎樣一場浩劫。”
他說完搖頭嘆息,我心往下沉,怪不得一向自信的明軒也會說出託孤的話,原來這場仗竟困難到這種地步。
我喃喃地道:“我或許真的不該離開。”
許遣之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苦澀地道:“陛下自然是會惦念兄妹之情的。但戰事素來不會以一人而改變,何況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