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可以和風箏說話,風箏會記著。”我慶幸此時的雨已經下大,掩飾了我臉上的淚滴,“風箏到了天上就會把你的話帶給住在天上的人。”
“我娘就住在天上。”家寶提到孃親時癟了癟嘴,忍著沒有哭出來,但聲調終究是變了,“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總得告訴娘是誰幫我做的風箏。”
“平陽,我叫平陽。”我隱去了姓氏。我為自己的姓氏感到羞愧。
“你和我一起吃飯好不好,我告訴你怎麼做大風箏。”
家寶眼神飄忽了一陣,終於搖了搖頭道:“賢姨還在等我,她這幾天不舒服,我要回去陪她的。”
我很是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前世我在這裡生活了兩個月,自以為對將軍府已瞭如指掌,卻從未聽人提起過“賢兒”這個名字。聽雪姨和家寶的口氣,這人似乎對明軒還頗為重要。
明軒將家寶遞到雪姨手裡:“孩子不能餓著,你們先回去用飯不必等我,我尚有些事要和公主談談。”
雪姨斜斜瞥了我一眼,冷聲道:“賢兒若是想出來,我可攔不住。”
明軒微微一笑:“讓她放寬心,我和公主談完自會去看她。”
明軒的意外決定並不讓我覺得欣慰,相反,與家寶的見面將我密密縫好的傷口重新撕開。我心情極差,一點胃口都沒有,與明軒僵持在飯廳門外,無不嘲諷地問:“將軍公務繁忙,終肯‘施捨’一點時間給平陽了麼?”
“是有一些事情想請教公主。”
他回答得不卑不亢,這讓我更為惱火:“將軍不是有要事和參將們商討麼,我倒不知道將軍的參將中還有巾幗。”
“你是說賢兒?”他居然笑了笑,“她是我的侍妾。怎麼,公主之前沒有把將軍府的人調查清楚麼?”
我愣愣地望住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其實王公貴族的公子們十二、三歲時便會有侍妾,二十歲前便會定下正室,象明軒這樣二十三歲上還只有一名侍妾的已經算是特例了。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指尖帶過一道潮溼的涼意。身後凝香打了個噴嚏,我才想起她為我打傘的這陣功夫,自己已淋得半溼。無奈只得入了飯廳,明軒在我對面坐下,隔著兩臂寬的圓桌,我覺得他既遙遠又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你們都退下吧。”
下人們最是敬畏他們的將軍主子,轉眼沒了蹤影。凝香不放心地看了我幾眼,才慢慢退出飯廳,關上了門。
“公主曾說過,嫁入將軍府並非公主本意?”
他開口便是這樣令人難堪的問題,我覺得嘴裡酸苦,夾了一片糖藕送到口中。他並未追究這個問題,只談談地繼續問道:“那麼公主的本意是誰?”
我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明軒憎我,萬萬不可能因我痴戀他人而呷醋。而他更不是喜歡刺探旁人隱私的無聊之人,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深意,問這樣的問題只有一個原因,他已開始考慮史清開出的那個條件,甚或想超出史清的期待,給他更多。
我覺得渾身都在收縮,剛夾起的一片糖藕掉在桌上。原以為只有皇兄皇嫂當我是顆棄之也不值得可惜的棋子,沒想到明軒也會這樣,甚至真的準備用我來做交易。
“公主在害怕什麼?”他的眼微眯,手指在桌上輕叩。每當他這個樣子的時候,心裡必定在打算著什麼。
我勉強收回微微顫抖的手,譏笑道:“將軍多心了。大周國的女人無論貴賤,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將軍這般問法,若傳了出去讓平陽如何自處。”
“軒轅平陽!”他起身一下按住我正在收回的手,“你究竟在演什麼戲?”
我吃了一驚,他極少顯露自己的情緒,若我真是皇兄的心腹,他這樣豈不是打草驚蛇?
“平陽早說過了,平陽與將軍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夫妻,身為大周國的長公主,我已退到極限,將軍因何還是不信?將軍又在演什麼戲?”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他咀嚼著這句話,慢慢放開了我的手,忽地低頭笑了笑,似在自嘲,“吃飯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因何而怒,又因何而笑。
“我駱家世代為將,駱家子弟的骨血灑遍大周國大江南北。家父早逝,我十六歲便從軍隨兄出戰。我本有六個哥哥,如今只剩下我。這幾年來戰火不斷,明軒不孝,只因忙於戰事至今未有一子,而每次出征都不知是否還回得來,家寶算是駱家唯一的骨血。”
他娓娓道來似在自語,我捏緊了五指,心裡不斷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