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快下雨了。”我望了望天色,“郡主遠離家鄉父母,想必在宮中十分孤獨寂寞,將軍不妨陪郡主聊聊,以抒解郡主的思鄉之情。對了,聽說皇嫂指派給郡主的御廚手藝不錯,平陽早想一試,只是今日頗覺睏倦,不若就請將軍代勞吧,平陽先行一步回府。”
其實我不必說得這麼直接明白,但不知怎的就滑出了口,也許是故意說給明軒聽,又或許是說給自己聽。
回到將軍府時果然下起了雨,這場春雨如同朝廷的微妙局勢一樣,若有似乎、糾纏不清。我站在庭院裡伸手接雨,接了許久也接不成手心一汪清泉,倒是周圍的桃花樹因幾日來綿綿細雨的滋潤,開得滿樹燦爛。
凝香輕步來到我身後,躊躇著問:“公主……可要用飯?”
我看著潮溼的掌心,道:“再等一會兒吧。”
等什麼,為什麼等,我也說不清,只是覺得桃花淡淡的香味讓我平靜,讓我無慾無求。
自小就喜歡桃花,喜歡到從頭飾到繡鞋上都有桃花的影子。皇奶奶曾戳著我的額頭,笑說桃花是俗品,身為公主,應該鐘情蘭花、睡蓮那樣高貴的花種。笑話歸笑話,第二日她便命人在宮中種了十八株桃花樹。她說,不如一俗到底,待我十八歲出嫁時,一定要選一個桃花盛開的日子。
我十七歲上嫁給了明軒,那日宮中的十八株桃樹無一開花。十八歲時,我服下歸塵珠倒在他面前,閉眼的剎那竟然看到樹上飄下的一朵桃花。
手心終於接滿了一汪清泉,一朵粉嫩完整帶著清香的桃花被人擱置在我的掌心。我吃了一驚抬眼望去,身前立著一名俊秀男子,和明軒一樣穿著武將的長袍,看階品與明軒不相上下,只是少了一枚象徵統領三軍出生入死的勳章。
“史清!”我一躍而起,跳過去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你還是那麼喜歡從背後嚇人!”
史清被我掐得面紅耳赤,邊咳邊笑道:“公主還是那麼冥頑不化。”
他是異性王平南王的長子,自小便與王公貴族的子弟們感情甚好,私下裡也不講什麼禮數。五年前平南王回到平南封地後,他才隨父親一起離開京城定居平南。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隨父親來京述職,順便探望妹妹史嬌嬌。從去年開始,平南王因身體狀況欠佳,讓世子史清獨自來京城述職。史清雖年輕,但飽讀詩書久經世故,在平南時已能獨當一面,到了京城更將各種關係處理得恰到好處。史嬌嬌得以在皇宮內撒野而不受傷害,其兄功不可沒。朝廷大員常說,史清之能,不亞於其父。而其父狡詐人盡皆知;史清給人的印象卻是光明磊落,溫文爾雅,更能獲人好感。
我鬆開手,氣鼓鼓地道:“去年你來京城時就不曾來看我,今年總算記得了。知不知道你那個妹妹如今更能耐了,撒野居然撒到本公主頭上來。”
史清行了個半跪的大禮:“家妹頑劣,無人能治。妹之錯兄之過,史清給公主賠罪。”
或許是因為連日奔波,他掩藏不住滿臉疲憊,但眼神依然明亮有神,令周圍渾濁的細雨也清亮起來。
我噗哧一笑,忙扶起他道:“我說說而已,你跟我行什麼禮呀。”
他也笑著順勢站起,目光觸及我的指尖時忽然凝住,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掙脫開我的拉扯,尷尬之色自臉上一晃而過。
“公主不介意便好。”他的語氣很是生分。
我低頭看了看指尖,輕嘆了一聲。大周國的每一名已婚婦女都會以一種特製的植物汁液在指尖繪上精美的花色圖案,我也不例外。這種汁液呈暗紅色,平常清水皂角洗之不掉,須以此種植物根莖粉末泡製而成的藥水方能清洗乾淨。
上一世史清並不曾來看我,想必就是因為我已為人婦,需要避嫌。但這一世他不顧閒言碎語,又是為的什麼?
“你不必與我這樣生分。明軒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我也沒有那麼小家子氣。說吧,怎會突然想起我這個老朋友來,平南世子‘獨闖’將軍府有何貴幹?”
他看了我許久,終於放鬆了神色:“只是來看看你和明軒,這樣不好麼?”
我低頭,無不自嘲地說:“順便問問我對這樁婚姻是否滿意?”
“那麼就說說,你是否滿意?是否自願?”
我吃驚地望住他,沒料到他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板起臉道:“你是不是想逼我說一句‘世子請自重?’”
他苦笑:“你讓我不要生分,如何自己卻生分起來?我並無它意,只是不想隱藏對你的關心。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