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嗎?那並不可怕。讓我死在家寶之前,至少我不會再次握住那隻冰涼的小手肝腸痛斷。如果這真的是命運,如果這是生命重來幾次都不能改變的宿命,那麼,或許我也只能接受。
真的能接受嗎?若能,為何我會這樣悲傷,悲傷得整個人都想要飄到世界的盡頭,消失在這世界之外的無限虛空裡,只當自己從來不曾存在過。
……
這一覺睡得很不好,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每隔一段時間,總能聽到慕容安歌的人彙報大周追兵的動向,從慕容安歌越來越興奮的語氣聽來,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什麼?”
慕容安歌突然間提高的聲音,把我腦子裡的各種聲音都震飛了。我稍稍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發現馬車仍在疾馳,窗簾開著,慕容安歌正在和窗外同樣在疾馳的屬下對話。
“駱明軒轉向西南?他如何知道我們在西路的安排?”他蹙起眉頭,邊思索邊道,“情況可能有變。”
西南是那三個黑衣人退回東阾的方向。聽慕容安歌方才的說法,這一路走得相當隱秘,似乎有意避開大周兵的追擊。
而慕容安歌為了引誘明軒前來,一路上雖不至於大張旗鼓,但也留下了許多線索,比如那間農舍,比如時不時故意留下的車轍馬蹄印跡。加之先前慕容安歌對明軒追擊路線的分析,明軒的重點一開始就在我和慕容安歌這個方向上,他本應該是準備和龐一鳴一起包抄慕容安歌的。
但是現在,明軒卻改道向西。這不僅意味著他已經探明瞭西路的蹤跡,還意味著他暫時放棄了對我的援救,改為阻截慕容安歌潛入大周后獲得的成果。
此時我的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但明軒改道西南這樣明顯的動機又怎會想不明白。雖然早有這方面的準備,但心裡仍舊泛起一絲絲苦澀。知道一個人的冷漠是一回事,看到他的冷漠卻是另一回事。
當聽說明軒迅速趕來時,當看到凝香眼裡燃燒起希望的火焰時,我心裡也確實升起過一小簇火苗,甚至幻想明軒會因為少年時的情分而不忍見我邁向死亡。但此時此刻,這一點點小火苗也徹徹底底地被澆滅。仇恨在他心裡埋藏已深,上輩子留我一命也許只是不屑親自和我動手罷了。
“少主,西路能頂住嗎?要不要我們也改道向西?”報信人顯然很是焦急。
慕容安歌卻冷哼了一聲道:“急什麼,不過是圍魏救趙的雕蟲小技。”
“但是西路的人手……”
“西路人雖少但仍在暗處,硬碰不行要躲開總是有辦法的。”
竟是圍魏救趙?攔截西路是為了打亂慕容安歌原先的策略,從而方便實施對我的援救?我略想了想,暗自搖了搖頭。
西路的東西看來對東阾真的很重要,而我雖然用處頗大,對慕容安歌這次大周之行來說,畢竟也只是錦上添花。因此他故意暴露行蹤,不僅為了引誘明軒,同時也是為了吸引所有的注意力,掩護西路安全迅速地返回東阾。
明軒必定看出了這個策略,此時改道向西逼慕容安歌也改道向西,龐一鳴也必定隨後轉向西行,最後集三路追兵之力合力將慕容安歌拿下。再者,如果慕容安歌改道,便進一步證明明軒的判斷正確,西路的確是關鍵所在。
只是,慕容安歌認為明軒是圍魏救趙,我卻擔心“圍”是圍了,“救”卻是未必。或許根本只是為了搶到這件對於東阾來說十分重要的這樣東西,以此要挾慕容安歌,透過這種方式來向東陵提條件。畢竟,前世他是投奔了東陵的。
這時慕容安歌又交代了幾句,那名屬下便策馬離去。
馬車再快,畢竟也比不過戰馬的速度。我離開皇宮差不多已有兩日,卻仍不見龐一鳴的人影,大約慕容安歌丟下的線索也不完全是真線索,或許夾雜了許多假線索,意在拖延龐一鳴的行動,等待最佳時機。
“公主總算醒了呢。”
慕容安歌剛交代完屬下便轉過頭,如果不知道他的真正為人,看到他混暖的眼神、溫婉的話語,還真會有一種滿車春意的錯覺。
他為我倒了一杯茶,那茶水竟然滾燙,再看他身邊,一隻紅泥小火爐燒得正旺。
“第一次喝醉麼?頭疼得厲害麼?喝點茶會好一些。”
眼前這個人一心想的是怎樣利用我、怎樣殺我才能換取東阾最大的利益,但當著我面的每一句都是溫言軟語,這讓我起了一身雞皮。
我接過茶吹了片刻,以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寫道:“凝香。”
“她呀,活得好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