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嬤嬤彷彿才見到我似的,面上一喜,急走幾步福了一福:“老奴見過公主。”
我微微頷首,示意她起來。
“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幾日不見,公主可是越發漂亮了。”
我不耐地打斷她:“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直說吧,是不是皇嫂叫我過去?”
張嬤嬤訕訕地笑著,斜眼瞟了一眼明軒。明軒似乎忘了眾人的存在,一雙眼睛只看賢兒蓋著氈毯的腿,微微皺眉。
“娘娘說許久不見太皇太后,著實想念,一早便準備了公主愛吃的小食,想請公主過去敘敘呢。”她又瞟了一眼一旁的明軒,掩嘴笑道:“不知將軍捨得不捨得。”說完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不停在明軒和賢兒身上轉悠。
我心下一凜,面聖那日我和明軒雖矇混過關,但皇嫂一向多疑,必定沒有那麼深信,這張嬤嬤是她心腹,明軒和賢兒的親密舉動落入她眼裡,不知是不是起了疑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不識故人面(一)
我裝作和明軒開玩笑的樣子拍了拍明軒的左肩,等他轉過頭時我卻繞到他右側,攬住他的右臂將他往張嬤嬤站著的方向推了推。這樣一來,明軒正好攔在張嬤嬤和賢兒之間,張嬤嬤看不到賢兒,我卻能躲在明軒身側將張嬤嬤的表情看個一清二楚。
我倚在明軒身側,吐著舌頭打趣道:“聽聞民間女子不得夫家應允便不能回孃家,不知平陽今晚回得孃家麼?”
此時夕陽斜照,我抬頭時正對上一抹金色斜陽,晃眼得很,讓我不得不眯上了眼睛。金輝交錯中,明軒的面色看不真切,只覺得被我攬在懷裡的手臂稍有僵硬,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推開我。
“公主想去哪兒,明軒哪裡攔得住。”他這一句說得不卑不亢,不怒不喜,當真是滴水不漏。
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反應,我仍忍不住在心裡嘆息,即便是演戲,他也沒有用“你”“我”,終究是以“公主”“明軒”相稱。
忽然間他啞聲補了一句:“你……晚上早些回來便是。”
身邊的家丁僕人皆忍著笑低下頭,面皮薄的年輕丫鬟已微紅了臉。再看張嬤嬤時,也拿帕子輕捂著嘴,遮住了嘴角的一絲戲謔。
我一時回不過神,探究地朝他望過去,恰恰捕捉到了他眼裡一剎那的黯然,落寞的側影在謔笑的人群裡顯得格格不入。也只是一瞬間,他便恢復了常態,溫婉一笑道:“公主莫忘了代明軒向陛下和娘娘謝恩。”
“那是自然。”我有些侷促地將飄落額前的髮絲捋到耳後,手放下時已神色如常。做戲,又是做戲,一切都只是做戲。
賢兒低頭坐在輪椅裡,雙掌輕合放在腿上,一副乖順的模樣。這女人,從未拜見過我,已然不合規矩,而現在更因等不到明軒就迎出門來,八成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剛才我與明軒的一番做作,她想必都已仔仔細細看在眼裡。
我側眼審視她片刻,果見她兩排濃密睫毛微微顫動。我心裡暗笑,明軒的演技果然逼真,竟將自己一心要保護的女人氣到了。只可惜,無論明軒如何想要護她周全,她註定和我一樣,最後都將成為這個戰亂年代的犧牲品。
我走過去大方地拉起她的手道:“這就是賢兒吧,真是我見猶憐。明軒時常和我提起你,說你腿腳不便,最怕這種陰溼天氣。我那裡有支百年高麗參,最是滋補,回頭讓凝香給你拿去。”
賢兒低頭虛拜了一下:“謝公主恩。賢兒身份低微,這百年高麗參是何等珍惜之物,賢兒是萬萬不敢受的。”頓了頓又道,“說起來早該去拜見公主,恰逢這幾日腿病犯了,蒙將軍垂憐,免了賢兒的禮數,賢兒也自覺得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怕是會掃公主的興,這才沒有過去,賢兒這廂給公主賠罪了。”
我心裡冷笑,表面上看來我這個主母體貼侍妾,而侍妾也是個識趣知禮的人,實際上我二人已在言語上較量了一回。我本想恩威並用地壓她一壓,不料才賞了一根人參就被她一口拒絕,還將明軒搬出來做她不來拜見我的擋箭牌。象她這樣的身份,在我面前理應自稱“奴婢”,她卻一口一個“賢兒”,果然目中無人。
“也真難為你了。我原想過去看你,卻怕擾了你休養。”我環住明軒的手臂輕輕拍了拍,有些責怪地道,“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人兒,你怎的連個名分也不給。這樣吧,改日我與皇兄皇嫂說說,賢兒雖身份卑微,但難得對將軍一片痴心,做側室或許難些,正經要個妾的名分卻未嘗不可。”
其實明軒曾對我說賢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