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參。
這一晚的家宴當真是無趣得緊。皇嫂從頭到尾都繃著一張刻板的笑臉,但時不時恍惚的眼神卻洩露了情緒。我在鳳輦內精心準備的數套說辭只用了一半,戰鬥力下降一半的皇嫂讓我頗有些遺憾的感覺。
這讓我更加好奇那個面首,這樣卑微的身份,卻有膽量有手段將皇嫂整治到這般地步,可敬可佩。難道……是皇嫂動了真心?此事若傳出去當真讓軒轅氏顏面掃盡。但回想過去幾十年,皇族的醜聞還算少麼。
皇嫂的思緒又不知飄到了哪裡,夾著一塊松子魚望著燭火發呆。我搖了搖頭,既然這次她不在狀態,未從我這裡套得半點口風,那麼定然還有下一次家宴,我又何必在此耗費精神。
正想著如何找個藉口早早告退,皇嫂的眼光向我掃來。
“聽說妹妹與鎮國將軍的侄兒甚為投緣,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心裡一驚,前一世直到明軒叛變前十日,皇嫂才派人拿著皇兄的手諭來將軍府接走家寶,難道說這一世她竟要將此事提前麼?我與明軒並無破綻,她這樣做難道不怕激怒明軒?
不等我回答,皇嫂身邊一個貼身侍女已忙不迭地答道:“娘娘人在宮中難怪不知,那駱家寶的名字在京城裡可是人盡皆知,不但人長得俊,而且聰明伶俐討人喜歡,小小年紀便打得一手好拳,鎮國將軍視其如子呢。”
我更是吃驚,這番話分明是事先準備好的。明軒對家寶管束甚嚴,一個六歲孩童的名字怎可能人盡皆知,而她一個侍女如果沒有得到暗示,又怎有膽量在我和皇嫂之間插話。
“原來如此,說得本宮也想見見這位小英雄了。”一向講究禮數的皇嫂對那宮女的失禮不但不怒,反而笑盈盈地瞧著我。
我被她瞧得一顆心直跳,接近家寶的意思已顯而易見,我若找藉口拒絕,必惹皇兄皇嫂起疑,若是敷衍地應承下來,以皇嫂的為人,必會乘勝追擊,直到定下家寶進宮的具體時日來方會罷休。
“讓姐姐見笑了,我原也從未見過這孩子,只是與他一起放了一回風箏。他是駱家遺孤,我既入了駱家的門,自是要幫明軒好好照顧這孩子的。”
我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想對策,目光在皇嫂和侍女們身上一一轉過。轉到一側時正看見張嬤嬤躬身站在下首不遠處,探頭探腦地朝皇嫂張望,象是有什麼事要稟報。此時皇嫂裝作飲茶,眼角餘光卻停在我身上,並沒看到張嬤嬤。
張嬤嬤想是剛從外頭進來,並不知曉皇嫂問了我什麼,迎上我的目光時討好地笑了笑。我心中一動,端著茶碗輕咳了幾聲,皇嫂愕然抬頭,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立時沉下臉。
“我與平陽妹妹好容易聚一次,相談甚歡,你來做什麼?”
與我相談甚歡麼?我無聲輕笑,低頭繼續喝我的茶。
張嬤嬤忙磕了個頭,道:“回娘娘,將軍府差人來,說帶了將軍的話來要當面和公主講。”
這回輪到我愕然抬頭,平日裡就算我有重要事要找明軒說都難找到人,他這個時候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找我說?
“怎麼不早說?快快請進來。”皇嫂的麵皮有些僵硬,想是在極力掩飾心中的不快。
張嬤嬤趕緊磕了頭轉身出去,須臾便領了個小丫頭來,我認出她便是初次見到家寶那天替明軒打傘的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匆匆瞥了我一眼,立刻低下頭,臉頰上紅了一片。我心下好笑,卻也不便發問,只有擺出公主應有的矜持樣子,繼續慢條斯理地喝茶。
“鎮國將軍有何事讓你對平陽講,就在這裡講吧。”
那小丫頭又瞥了我一眼,臉色更紅,低頭憋了半晌也不說一句話。
皇嫂的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又道:“都是一家人了,沒什麼可迴避的。”
我心裡冷笑,什麼自家人,不過是怕明軒和我之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罷了。
小丫頭的臉色已紅透,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一字一句大聲道:“將軍問公主,今晚幾時回府,將軍好生思念。”
那“思念”兩字最為大聲,迴音在廳堂四壁上來回撞了數次才消停。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忙用袍袖按住了,硬生生將茶水嚥了回去。雖然明知道這是明軒故意做給皇嫂看的,但侍女們隱忍的吃笑聲仍讓我覺得好生尷尬。
但明軒這一招終究是解了我的圍,我故作羞澀不已,匆匆向皇嫂辭別。皇嫂自然是禮節性地再三勸留,我自然是禮節性地再三婉拒。至於家寶入宮的事,皇嫂自然也是不便再問了。
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