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的鼻音,一樣也是責怪的語氣,但聲調分明是在和明軒撒嬌。明軒有些詫異地看向賢兒,微微皺了皺眉。
對面雪姨不等他發話,已開始講述後花園裡發生的事:
“我左右等不到小翠和春桃摘來花瓣,便去園子裡看,見小翠和春桃正跟奶孃吵得厲害。下人們沒涵養,吵起來不知輕重也是有的,但這奶孃越吵越不成話,竟說侄少爺是……”說到此處雪姨呼吸漸急,低頭道,“話太難聽,我不想講。”
明軒皺眉:“你既然是為這事而來,此時又說什麼不想講。只管講來吧。”
雪姨上前一步指著奶孃,咬牙切齒地道:“這賤人竟說侄少爺是野種,大奶奶未過門時就懷了的,也不知道親爹是誰……”
我刷地站起身:“荒唐!奶孃一向憨厚老實,怎會說這樣的話。”
賢兒冷不丁接道:“我也不願相信,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心底裡卻原來是這般惡毒。但偏偏就給我聽到了,雪姨也聽到了,小翠和春桃都聽到了,將軍只管一個個問去。”
奶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哭著唱道:“哎喲!我就不該來這兒喲!來也是被人合夥欺負喲!我就該待在池州和他們一起打仗去啊,一定是祖宗怪我才這樣罰我了喲!”
我一把將她拉起:“給我收住了聲!別人如何冤枉了你,從頭到尾大聲說出來,哭哭啼啼的想長本公主的臉是不是?”
她倒是聽我的話,一下便收住了哭聲,只是好象被嚇到了似的,象啞了般怯怯地瞧著我。
賢兒嗤笑了一聲,似在自言自語,但音量卻能正巧能讓屋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楚:“也不知哪裡找來的鄉下婦人,這點禮數都沒教好,怪不得連那種話都能說 ……”
我立時打斷她,盯住她一字一句地道:“禮數?你便知道禮數了?大周《禮記》中,德、義為先。當日我帶著朵兒到池州時,池州的飲食供給已經開始緊張,能為朵兒找到一位奶孃已很是不易,我與朵兒的所穿所食更是來之不易。你既曾是駱家軍的一員,跟著明軒在邊城打過仗殺過敵,就應該知道尊重邊城的婦女,若不是她們捐錢捐糧、為你們洗衣縫補,這仗怕是會打得艱難許多。
“奶孃確是不知禮數,卻是至德至義之人,與你口中的惡毒沒有半點聯絡。她才來將軍府幾日,人頭都認不清,在主子背後說三道四的事還輪不到她!定是曾經聽到過什麼閒言碎語,一時氣急才說出來。與其在這裡為難她,倒不如花點力氣把那散播謠言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我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屋內鴉雀無聲,連雪姨也低下頭一時間無話可說。賢兒扭轉頭,一張蒼白的臉木無表情,但眼神中卻是難以掩飾的憤恨。我不由得盯著她的臉多瞧了片刻,自池州回來後,每當看到她這張臉時我便有種古怪的感覺。
這張臉似乎比我在將軍府剛見到她那時更蒼白了些,幾乎完全沒有血色,蒼白而且木然,相比之下那對眼睛卻是時時透出怨毒和憤恨,若仔細看,便會覺得這雙眼與這張木然的臉似乎有些不相稱。
這時明軒滿身煞氣地朝奶孃走去,面上平靜,腳底卻彷彿凝聚著千斤之力。奶孃哪裡見過明軒這般的氣勢,當時兩腿發軟便跪到地上,撐在地上的手臂抖如篩糠。
明軒審視了她片刻,沉聲問道:“那些話,究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聽人說的?”
我見奶孃嚇得說不出話來,便輕拍她的肩安慰:“別怕,說實話就行。你是本公主的人,若果真不是你的錯,就沒有人敢動你。”
奶孃象見到救命稻草似的慌忙拉住我的手,抖抖索索地道:“我算那顆蒜哪顆蔥吶,自然是聽人說的。”
“什麼人?”明軒淡淡地問,手握上劍柄,身上隱隱透出一層殺氣。
讓奶孃嚇得渾身一跳,朝明軒咚咚地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道:“將軍大人饒命!賤奴前日抱著朵兒去門口那條街上買糖人,正逗朵兒玩著呢,聽到身後有人議論侄少爺的壞話,賤奴回頭想和她們理論的時候,人早不見了,只聽得那兩個聲音是女人的。賤奴說的句句是真,若有半點騙人,天打雷劈!”
她說完便伏在地上哀哀地哭,我想起她說不如留在池州打仗去的話,想起在池州的同甘共苦,於心不忍,冷著臉對明軒道:“她是我帶來的人,無論她是對是錯,總該由我來處置。況且此刻尚沒弄清楚錯是不是在她,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這般審問她,難道是想以強欺弱麼。”
明軒一雙深眸裡似乎籠罩著暴風雨前的黑雲,道:“我並未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