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中用來批示奏摺的硃砂筆一扔,不耐地道:“這裡雖不是朝堂,卻也是正經議事的地方。本公主批閱奏摺的時間尚且不夠用,哪裡來的閒功夫聽你們吵鬧!許相,究竟何事,速速奏來。”
許相無奈,拱手道:“這事確由軍機處各位大臣商議過,如果不是情況危機,而此法確可挽救大周,罪臣是萬萬不敢以此事奏請公主的。”
我慢慢靠向椅背,想到他二人方才要史清迴避,心中已對他所說的“此法”猜到大半,陰沉著臉道:“說下去。”
“公主認為,慕容安歌二十萬大軍壓境,此刻什麼事是最重要的?”
我不動聲色地道:“當然是大周存亡、百姓安危最重要。”
許相又問:“臣等曾聽聞,公主準鎮國將軍請出徵池州時說過,公主可為大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大周在則公主在,大周亡則公主亡。公主那時還問將軍,可為大周犧牲到何種程度?”
我緩緩點頭,那日我在獄中見明軒時,李超和親信獄卒都在,只要不是涉及機密,我那時說的話難免會有些傳到大臣們耳朵裡。
許相似很是猶豫,躊躇半晌都沒有再開口。身邊寧尚書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被他嫌惡地以袍袖揮開,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問我道:“若是犧牲公主的名節便可挽救大周呢?”
我冷著臉反問:“不必再拐彎抹角,便是要本公主改嫁史世子吧?那樣平南王便會全力相助大周了麼?若平南王全力相助,大周便有把握戰勝東阾了麼?”
寧尚書見許相赤紅著臉低頭不語,忙道:“罪臣有一同年,在平南身居要職,聽其所言,平南王連日來給世子所發書信中便有提及此事。”
我呵呵一笑,道:“原來你是做平南王的說客來了。”
寧尚書打了個激靈,猛磕了一個頭道:“罪臣不敢,罪臣願為大周肝腦塗地,絕不敢做他想。”
“你肝腦塗地?”許相在旁邊嗤笑一聲,語氣譏諷。
我冷笑道:“然後呢?本公主休書一封送往池州,休掉正在池州浴血奮戰的鎮國將軍?二位愛卿誰臉皮更厚些,幫本公主寫這封休書?”
兩人都是尷尬無語,許久,寧尚書吶吶地道:“公主切莫意氣用事,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太皇太后在世時,也曾為穩定大周而改嫁。至於將軍那裡……”
說到此處,他稍稍挺了挺身子,頗有把握地道:“將軍乃深明大義之人,亦是務實之人,就算臣等不說,將軍也早該明瞭,聯合平南王是擊退東阾的唯一之計,也是挽救大周最為可靠之辦法。臣可差一能言善道之人,與將軍委婉商議此事,想必屆時不用公主主動提及,將軍自會提出和離。”
我想了片刻,前傾上身問道:“此事已在軍機處議過?”
兩人對視片刻,一同拱手一磕到地,算是預設。
我朝兩人伸出三根手指:“即傳我三道口諭至軍機處。”
聽到這句話寧尚書面露喜色,許相的面色也稍稍一鬆,隨後又嘆了一口氣。
“第一,本公主當日嫁於鎮國將軍時,尊的是皇兄賜婚的聖旨。依大周律,若非另有聖旨解除婚約,本公主不得擅自改嫁。如今皇兄已卒,本公主再要改嫁大約要等到如今的聖上長大,時間上好象不大對啊。”
寧尚書和許相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我繼續道:“第二,臣子干涉長公主的家事算不算犯上?嗯,似乎大周律上未有說明。著禮部即日搬出《周禮大典》來,依據大典上所記禮法,修改補充大周律。如有再犯,依新大周律懲辦。”
“第三,自此刻起至明日早朝前,本公主不想再見到軍機處任何一人。你二人即刻回去思過吧。”
兩人面色慘白,一前一後急急退了出去。
片刻後,史清手持池州文書進來,詫異問我道:“他二人觸了你什麼黴頭?怎麼都是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作者有話要說:
☆、終結篇 … 隻影向誰去(六)
我接過史清遞來的明軒那份摺子,道:“不談此事,看奏摺吧。”
開啟奏摺,和預期的一樣,第一頁還是“安好”那兩個字。
我盯著那兩個字半晌,伸手摸向桌角那本經書,從中抽出厚厚一疊寫著“安好”二字的紙箋來,鋪在桌上和手中這份摺子細細對比。果然,今日這兩字遠不如從前那樣從容有力,從筆畫兩側滲開的墨跡來看,他寫這兩個字時動作比往日慢了許多。
我皺了皺眉,正想問史清戰報中有否提及明軒受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