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見,你且隨咱家走一遭。”
甘泉宮正殿,七姑娘低眉斂目,垂手而立。榻上君王,面色蠟黃,眼窩深深凹陷進去。一手撫著額頭,一手平攤在迎枕上,令御醫把脈。
許是真疼得受不住,當朝天子,想也知曉,必是愛重顏面。可此刻,榻上之人,額上冷汗涔涔,喉間微微發出些痛苦的呻吟。
七姑娘低斂的眸子裡,閃過抹驚愕。從沒想到,能夠同時牽制丞相,又制衡那人的大周天子,已然病成這副模樣。
一時間,心裡百感交集。生逢亂世,誰都活得不容易。縱然貴為天子又如何?政令不通達,眼下又為惡疾所苦。
她偷偷抬一抬眼,藉著殿內昏暗的燭火,勉強看清紗帳後,閉眼靠坐那人。很快又垂下眼,掩了心頭猜想。
文王患的是頭痛之症?按此時的說法,怕是該叫做“頭痛癲疾”。
七姑娘心下一跳。眼梢向侍立在病榻前,一副要剜肉割血,焦急催促御醫開藥方的趙公公身上。忽然想明白,今日她被這太監領到御前來,這人是沒打算給她活路的。
親眼瞧過文王所患病症,三日前,宮外傳來訊息,趙國公府已與泰隆姜氏議定親事。已然換過庚帖,請人卜算吉日。
她高興還來不及,如今竟被這太監帶了來,看了絕不該看的。她是那人三媒六聘,未過門的嫡妻。文王身子如何,一絲一點兒,也不能對外洩露了風聲。
好陰毒的心思!
七姑娘掩在袖口下的手緊了緊。耳畔聽御醫搖頭道,“頭痛巔疾,下虛上實,過在足少陰、巨陽,甚則人腎。此病需較長時日,靜心調理。王上此時病痛,微臣除施針以鎮之,實是再無良策。”
殿內幾名御醫,當先那人,誠惶誠恐告一聲罪。身後幾人紛紛跟著叩拜下去,肩頭微微哆嗦著。
話是這麼說。可若是施針真能鎮痛,如今他們也不用擔心自個兒頂上的腦袋。文王患疾已久,起初那會兒,施針尚有些效用。只當下……幾人私底下交換個眼色,俱從對方眼裡瞧出聽天由命來。
正當殿內氣氛凝滯,幾名御醫擔驚受怕,生怕被降罪之際。自來忠心耿耿的趙公公,猛然一拍額頭,“唉喲”一聲叫喚出來,彷彿忽而記起一事。
“這可都是奴才的不是,險些壞了大事。”趙全面上欣喜若狂,一手揚起拂塵,直衝衝指向七姑娘。
“啟稟吾王,奴才先前聽說,太子宮中那險些小產的縢妾,清醒過後,也是見天的喊著肚子疼。請過御醫,硬是沒診出個好歹來。這不,若非姜女官進宮侍疾,那縢妾姜氏,也不會立馬就緩和下來,似真就見了活神仙,藥到病除。”
趙全一頭回稟,一頭幾步奔過去,強拉了七姑娘,也不顧她腿腳站得發麻,就這麼硬拽著人,跌跌撞撞往御前帶。
“方才奴才也是將將想起,往後殿去交代她主僕兩個,甘泉裡各處的規矩。路上得了信兒,想她許能派上用場,情急之下,領她進的門。聽了御醫診斷,這心頭一急,險些又將她忘在腦後。奴才真真該死!”
說罷還真像那麼回事兒,重重打了自個兒兩個耳刮子。
七姑娘如今是恨不能待他效勞,再多抽幾個大嘴巴才好。這黑心眼兒的太監,竟敢假傳聖旨,誘她入局,豈止是無法無天。
當面對她說文王宣召,到了御前,成了順手帶她過來。這是嫌她不夠招文王的眼,再將她架了,火上烤一烤。
若是她侍疾不力,正好堂而皇之,即刻給她落個罪名。這麼一環套一環的謀害,七姑娘抿著唇,沒王命,只默不吭聲。
“姜氏女?”榻上那人緩緩睜眼,渾濁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緩緩將扶在額角的手放下。
“寡人記得你。”喝退不堪大用,膽小若鼠的御醫。文王被人扶著,勉力直起身。“江南末等氏族,姜氏一門,序齒排七,且喚你姜七。你可知曉,寡人因何傳你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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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光棍節,名不副實,沾衣去參加聚會,吃好吃的。加更一說,留待日後了。
第289章 真亦假時,假亦真
緣何召她入宮?七姑娘藏在心底的老實話,在心頭繞了幾回。到了嘴邊,話風一轉,訥訥回了句“實為侍疾”。
在這宮中,想要活命,便得恰到好處,裝糊塗。不管這糊塗,看在旁人眼中,是真是假,真又真了幾分。
殿內沉寂片刻。文王凝視她許久,抬手召她近前。也不知是否說的反話,竟是開口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