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覺得倘若要這般被阿舅管教,給吃菜,不給吃肉。白日多學騎馬的機會,還是讓給姑姑的好。
飯後他攜她回屋,一路牽著她手,步子邁得緩,俊朗的面龐上,微微蹙眉。“明日暫且放下,歇一日?”這幾日教她騎馬,她不是嬌氣的性子,可初初適應下來,還是覺得在馬上顛簸久了,腳落了地,人還跟在馬上似的,顛來倒去,沒什麼胃口。
她手指扣在他指間,握著他乾燥而溫暖的大手,想一想,再行確認一回。“春狩那日,當真只需體面的坐在馬上,慢慢兒走幾步,不用跑起來?”
在此之前,她也沒見過所謂的春狩,究竟是何情形。他只道世家貴女僅需御馬緩緩前行,單只是到場圖個熱鬧。真正圍獵,還是幾位殿下,連並燕京各家子弟,下場爭相較技。
“然,莫非阿瑗還想著騎射?”他睨她一眼,她覺著他這一瞥,分明是笑話她不自量力。
“如此,明日便如大人所提議的,將息一日。”她小鼻子哼哼兩聲,故意不去看他眼裡的揶揄。腦袋偏過去,她心裡暗自盤算,若只是坐在馬上走幾步,學起來倒也不那麼費勁兒,春狩前,時日該是足夠。
映著廊下昏暗的燈火,他垂眸,只見得她側臉輪廓柔美而恬靜。同她一般,想起幾日後的春狩,他眼裡透出絲勢在必行的決心。
她別過臉,錯過他端看她時,那雙高深莫測,稍許閉合的鳳目。
隔日清早,他帶她與燚哥兒出門,至後山尋採擷之樂。這時節,山中陰寒,可拾到北地特有的凍菇。因著草木遮蔽,即便在冰天雪地裡,凍菇依舊堅韌的生長著。加之山澗衝出的水潭結了冰,鑿開冰面,或可捕捉些魚蝦。
這般平日少有能遇上的玩樂,野趣十足,七姑娘興味十足,燚哥兒更是從頭到尾,歡喜得手舞足蹈。
出門時只帶了隨身帶著方便,精緻又小巧的竹簍。這會兒滿目見了飽滿如蓋,水靈鮮活的野味,七姑娘貪懷,覺著就這麼眼巴巴看著帶不走,實在可惜。於是趁他抱著燚哥兒,指給燚哥兒看枝椏上蹲著啃食的松鼠。她手腳麻利,解了自個兒的披風,翻轉過來披在肩頭。
只護著外邊兒那一面兒一眼便知十分名貴的緞子,將不打眼的裡襯圈了做圍兜。笑呵呵在他身後,一頭走,一頭彎腰盡挑了個頭兒大、品相好的凍菇揀。
聽聞身後窸窸窣窣的細響,他回頭,但見她這副樣子,全然不見貴女風儀,他嘴角動一動,因著她小臉上紅撲撲,格外欣喜的神情,他稍頓,終究放任她去。
回程的馬車裡,燚哥兒玩兒得累了,小孩子本就瞌睡多,已是蒙了被子睡得沉了。
今日收穫,已交給侯在車前的侍人。她被擁在他身前,裹在他又大又暖和的氅衣裡,小手抖一抖自個兒沾了泥土的衣衫,輕拍去塵土。
“沒個樣子,也不怕小兒笑話。”他自身後攬著她,撥開她胡亂忙活的小手。接過手去,替她細心整理一番。
同樣一件事,他做起來細緻又好看。每每觀他修長指尖靈活動作起來,她總覺著頗有一股賞心悅目的美態。他不似她亂無章法,他做事,無論何時,總歸有條不紊,沉著而不拖沓。
她挪一挪,側身坐在他懷裡。臉頰蹭蹭他胸膛,親暱表達她的謝意。
原本只是單純的討好,可他不是她,於是漸漸便變了味道。他手臂抬起,借氅衣將她嚴嚴實實裹在懷裡,再不怕燚哥兒忽而醒來,做了不好的示範。俯身親吻,細膩而綿長。
待得馬車停在別院門口,七姑娘扶著春英的胳膊踏踏實實落了地。一張嫣紅的小臉躲在帽簷底下,不敢見人。燚哥兒還伏在他肩頭睡得香甜,方才他治住她,突如其來一番親熱,本只是沾了泥土的披風,因著被他棄之不顧,墊在她身下,不知不覺,竟揉出了許多褶皺。如今披在她身上,整幅下襬皺巴巴,她拎著抻一抻,臉頰燒紅。
路經二門外,她一腳已踏進門檻兒,眼梢不經意瞥見一抹身影。回頭,只見一穿著緇色棉襖,頭戴斗笠的老僕,正半蹲著身子,收拾牆角一株不起眼的金邊蘭草。在那老僕腳下,還隔著剪子、銅鏟、瓜瓢等侍養花草的物件。
她眸子閃一閃,覺著這情形何其熟悉,不由便多看了兩眼。
“如何?”見她望著那老僕,若有所思,他抱著燚哥兒,立在她身後問道。
她似忽然驚醒,哦一聲應答,搖了搖頭,沒事兒人一般,帶著春英跨進內院。沿著廊下走出老大一截兒,她這才回身看他,一雙杏眼裡,異彩漣漣。
“大人,那位可是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