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哪怕復國之後,是荊王和燕王這般小人得勢,那也只有認了。
只可惜,事情還未成,燕王和荊王就欲取小郎君的性命,他左右為難之時,又碰上一個奸詐狡猾如狐的沐七!
於老的目光冷厲,盯在沐七那張清俊的面孔上:“你堂堂七王爺,可不要自毀言諾!”他和沐七做了約定,沐家派人送小郎君離開大庸,去往北地,讓他從這場混亂中脫身,他便承諾,兩不相幫。
“我自當一言九鼎,還請於老放心,只是,我想問於老,你是不是當真希望燕王和荊王與我沐家大動干戈?他們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
沐七一字一頓地道,“如果燕國公和荊國公真有坐擁天下的本事,當年的豐朝,也就不會亡國了。於老,你就醒醒,你心心念念著的那個舊國,早就亡了,你已經回不去。”
沐延昭的話,便是有道理,於老又哪裡聽得下去,他面色慘變,心中的怒氣噴薄欲出。
沐七隻是抬頭,平平靜靜地看著這個老人的臉:“難道於老不知,我中原一亂,蠻人就會趁虛而入,到時候,不知會有多少百姓死於非命,而於老心中的舊國,在老百姓的眼裡,早該毀滅,連提起,大家都不樂意提起,荊王和燕王不反,他們還能當一輩子逍遙王爺,可他們這般不自量力,若是成功,他們也是連累我中原百姓遭蠻人毒手,若是失敗,更是所有的前朝的遺老遺少,都要給他們陪葬。”
“豐朝已經不可能存在,即使我大哥願意退位,天下百姓,也不會再想要一個姓水的皇帝,於老可以隨意出去問一問,除了那些皇室宗親,除了那些根本不在乎朝代更替的世家大族,尋常勞苦百姓,誰肯道豐朝一句好?”
於老頓時一口氣堵在心裡,壓抑得難受,他本是聰明人,又哪裡用得著沐延昭去提醒,他何嘗不知,他心念著的,只是一場支離破碎的美夢!
不,在他心中的美夢,恐怕在尋常百姓心裡,其實是一場噩夢吧。
他生在帝王家,自幼出入掖庭,他喜歡著自己的生活,喜歡那些文雅風流,喜歡那些華服美食,喜歡那些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的親朋故舊。
也許人老了之後,總會回憶過去的時光,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想,想那些過去的人和物,想念宮裡的御書房。就是在那個明亮堂皇的書房裡,他和水澤哥哥討論天下文士的字畫,他也想念坐落於夜池的玉臺,就是在那碧色的玉臺上,他曾經欣賞過天下最美的舞姬獻上舉世無上的舞蹈,也聽見過教坊中最出眾的琴師演奏的琴曲。
他還惦念著他那些珍玩玉器,一想起當年的兵禍,竟是將他最珍愛的東西,都給毀滅掉,他就痛不欲生,也很難不恨沐家人入骨!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回到歌舞昇平的舊國,回到金碧輝煌的皇宮,又沉浸在那些紙醉金迷的美夢中。
此時,夢卻醒了。
他心心念唸的這些東西,老百姓們並不在乎,老百姓們不懂那些歌舞,不懂那些美妙的藝術品,也不在乎哪一隻玉瓶兒是哪個巧手工匠所做,甚至相反,他所念著的那些東西,正是尋常百姓深惡痛絕的東西,正是那些,把豐朝的底子耗得乾乾淨淨,正是他們這些人,這些奢侈的享受,成為了壓塌豐朝的的稻草中的一根。
於老頹廢一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以前,他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如果不是沐延昭,他可以一輩子沉浸在舊國的繁華美夢中,懷著對舊國的思念和對沐家的痛恨,終此一生。
並不關心於老心中的抑鬱,沐延昭笑了笑,輕聲道:“於老當政時,大庸的老百姓都誇讚於老是當世聖人。”
“聽聞景天三年,雲州地動,於老不顧危險,親赴雲州賑災,為了讓災民不至於凍死,不眠不休地帶領兵士搭建房屋,一天下來,手腳都磨出水泡,那時,整個雲州百姓,都給於老供奉長生牌位。這還只是小事一樁,你當政三十年,正是做了不知多少利國利民之事,才贏得天下人讚譽。”
“於老難道希望自己晚節不保?燕國公與荊國公勾結蠻人,一旦曝露,必遭天下人恥笑,於老難受想被他們牽連?
沐延昭的聲音並不響亮,甚至因為連日來的疲憊,帶了些許嘶啞,於老卻怔怔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心中難受的厲害,良久,終於閉上眼:“沐七王爺聲名不顯,沒想到,卻是辯才無雙。”
沐延昭只在家裡呆了一夜,甚至只看了看兒子的睡顏,來不及等留哥兒醒,第二天天一擦亮,就匆匆出門。
顧婉一直送他到門外,往他手裡塞了幾瓶治療外傷的藥膏,也不看他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