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煜雖然焦急,但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他一雙墨色的眼睛緊緊地盯在太醫的臉上。直將他看的背上都留下了涔涔冷汗,方才將眼一閉,黯然道:“孤知道了。你們先行退下吧。”
那些太醫得了授意忙不迭地往後退去,卻又聽得他彷彿自言自語地一句話:“孤同長寧的頭一個孩子,一定得平平安安地生下來。”他們不敢再聽下去。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很快便一轉身,消失在了李正煜的視線之中。
李正煜自小到大,經歷的事情多了,便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硬了冷了,很少能體會到擔驚受怕的感覺。然而這一回,他卻是真正地害了怕。不過短短几步路的距離,他的腿抬了幾抬,卻始終不敢邁出。他不敢想象如今柳長寧蒼白著一張臉,毫無生氣地躺在病榻之上。也不敢想象,他與柳長寧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離開了他們。他更不能想象的是,在這條危機四伏的道路上,他與柳長寧還能不能平平安安地走到最後,還能不能有兒女承歡膝下?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將隱身在暗處的血手招了出來:“將上次那個瞎眼的神算再替孤招來吧,有些事怕是要問問清楚。”
暗影難得見他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卻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是”,腳下飛點,人便已隱入花叢再不得見。
李正煜終於攢足了勇氣,邁步朝暖閣走去。榻上的女子一臉病容,頰邊的幾縷碎髮黏在肌膚之上,顯見得方才很是折騰了一番。他伸手在她的額上輕撫,滾燙的觸感更是令他心中一慟。他隨手一聊衣襬便在她的榻邊坐了下來,又輕聲對身後悄無聲息的萬妮兒說道:“打一盆冷水來,孤親自在這照看著。”
萬妮兒早已被方才那慘烈的場景驚得花容失色,聽了李正煜的話,便彷彿又有了主心骨,一疊聲地應道:“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辦。”
秋日的日頭不烈,卻因為天高雲淡,光線便顯得分外明亮。有著滿院桂樹的遮擋,還是透過窗欞灑了近來,在室內投下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李正煜好看的側影在這光斑的對映下,不知為何沾上了幾分憂思的色彩。他一邊替柳長寧殷勤地換著溼帕子,一邊又敘敘叨叨地說著話。長久以來不曾坦陳的心事,如今卻是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他的隱忍,他的無奈,他的抱歉,他的悔恨,原來看上去這麼堅不可摧的一個人,心中卻也隱藏著這樣脆弱的部分。
榻上的人睫毛輕輕翕動,彷彿正沉浸在激烈的夢境之中。她雖不曾醒來,他卻仍舊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錯愛一生
榻上的人睫毛輕輕翕動,彷彿正沉浸在激烈的夢境之中。她雖不曾醒來,他卻仍舊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過了許久,李正煜說的累了,便在她的枕邊和衣而睡。彷彿感應到了她的夢境,他看到了許多似乎從未發生過卻熟稔無比的片段。他在籠著一層輕煙薄霧的夢境裡穿行,可卻始終尋不著自己想要見著的那個女子。
而另一邊,朱若水也聽到了柳長寧差一些便要小產的訊息。想到前日李正熾來找她,口口聲聲要讓柳長寧擔當訓練月華公主的職責。她思慮良久,終於還是決定去承乾殿找一找他。
可人到了承乾殿的門前,卻發現殿門緊閉。徐長海與瞿希像兩座尊神一般在門口守著,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味道。
聽了她的來意,徐長海仍是淡淡地說道:“皇后娘娘恕老奴無禮,方才皇上親口吩咐了,他一個人要在殿中靜一靜,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朱若水柳眉倒豎,一張俏臉上帶著不容辯駁的神氣:“那皇上可是親口說了連本宮都不得進入?”
徐長海微微一愣,語氣便收斂起來:“皇上倒是不曾親口吩咐過不讓娘娘進殿。可是往常這樣的時侯,絕對不敢有任何人敢去打攪的。”
朱若水微微一笑,一張本就絕色的臉如今更顯得傾國傾城:“那本宮倒要試一試,這事兒以後會不會有個例外。”
她說著便不顧呆若木雞的二人,徑直走上臺階,朝著緊閉的殿門而去。瞿希轉過頭來,做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的手在胸前虛拍著,口中更是念念有詞:“怪不得人人都說皇后是一等一的刁蠻,剛才那樣子,嚇得我連大氣都不敢出。”
徐長海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是皇上跟前最得意的人,有些事我也不方便說。只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今後還是少說為妙。不然怕是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瞿希被他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當即有些悻悻他嘴角一垮,便離了徐長海一丈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