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簾,來時她就下定了決心,真的開口時也就沒有那麼難了:“奶奶,我想隨您一道去,不曉得您準不準。”
楚維琳訝異:“你也想去京城?”
見婉言鄭重點了頭,楚維琳一時不解,道:“為何?”
婉言抿了抿唇。
楚維琳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為了杜徽笙?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婉言不是那種糾纏的性子,她早就放過了杜徽笙放過了她自己,斷不會生出那種千里尋夫的想法來。
婉言淺淺笑了笑,也不隱瞞:“不瞞奶奶說,我想去京城,是有兩個原因。一是我從未去過那兒,除去幼年時,我一直生活在金州,這麼多年了,沒有離開過一步。我看過很多書,書中描繪了舊都風韻,京城繁華,我只能從書中想象,卻沒有親眼見過。公爹在時,一直與我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可惜我是一個姑娘家,不能隨意出行。”
這個理由,是這個時代的很多女子不會有的念頭,可楚維琳一點也不覺得突兀,因為她自己就是這種性子。
她也在書中讀過各地風情,也想親身去看一看,而不是關在閨閣之中,整日裡就是女戒女訓,做姑娘的時候規矩頗多,也沒有機會,成親之後,趁著常鬱昀外放,也算是給了她一個實現心願的機會了。
楚維琳並不奇怪婉言有這樣的想法,若婉言是個“循規蹈矩”的女人,她就不會說出要和杜徽笙斷了夫妻緣分,“好聚好散”這樣的話了,婉言的內心裡,其實是很獨立的。
“那另一個原因呢?”楚維琳問道。
婉言的笑容裡帶了幾分悲傷,靜默了許久,才道:“因為那是京城。我想知道,京城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能讓他一腳踏進去就不肯再回金州來,那一座城,真的能抵得過父母,抵得過一個孝字嗎?”
楚維琳啟唇,良久不知如何回答。
婉言的第二個理由與杜徽笙有關,卻是為了杜徽笙的父母。婉言是童養媳,可公爹婆母待她如待親生女兒,婉言對他們心存感激,也對杜徽笙不顧他們的生死充滿了憤怒。
楚維琳伸手握住了婉言的手,見婉言笑容苦澀,她勸解道:“我想,這一定是你心中的一個結,若是解不開,這個疑惑會一直跟著你,就算你離開了杜家自力更生,它依舊在你心中。畢竟,養育之恩亦是重於山的。”
提及公爹婆母,婉言的眼角微微溼潤了,閉上眼睛,她的腦海之中能清晰浮現送杜徽笙進京時他們的不捨,在等著杜徽笙的訊息時的擔憂,以及常年沒有半點兒訊息時的沉默,其實,他們心中也是明白的吧,明白杜徽笙一把斬斷了所有的親情。他們從不和婉言抱怨什麼,只是在無人時獨自難過。
“奶奶,我不是放不下杜徽笙……”婉言的聲音微微發顫,尾音裡帶了哭腔。
楚維琳安撫道:“我知道,我懂你的感受。我答應你,你回去收拾行李,跟我一道去一趟京城,親眼去看看。”
婉言見楚維琳答應了,含淚道了謝。
寶槿送了婉言出去,回來後道:“奶奶,婉言姑娘是個良善人。”
“若不是良善人,我們奶奶怎麼會讓她在府裡教小姑娘們唸書呢?”李德安家的笑著道。
寶槿撲哧笑了,李德安家的這話說得真不錯,既誇了婉言,又誇了楚維琳。
李德安家的說的是奉承話,卻也是心裡話。想到婉言剛才那模樣,不由嘆了一句:“婉言姑娘是叫杜徽笙給耽誤了。”
杜徽笙在京城另娶,婉言與他的婚書卻依舊收在金州府衙裡,楚維琳不信秦家不知道一點兒訊息,只是他們根本沒有把這麼一個童養媳放在眼中。
杜徽笙在京城裡成家立業,婉言卻只能等在這兒,她一個人是撤不了婚書的。
雖然現在不再以杜家媳婦身份示人,可只要有婚書在,她依舊是杜徽笙的妻子,杜徽笙不點頭,就解脫不了。
不過,若杜徽笙知道婉言如此“大方”,也絕不會刻意為難了,畢竟,一拍兩散,對杜徽笙而言,是有好處的。
啟程這一日,楚維琳一早便起了,與常鬱昀一道用了早飯之後,才帶著人手登車。
常鬱昀一直送到了金州城外,才看著那馬車隊伍越行越遠。
楚維琳回京,雖是短住,但畢竟是女眷出門,也不能短了伺候的人手。
幾個大丫鬟,除了娉依和水茯留在金州伺候常鬱昀,其餘幾個都跟在身邊,李德安一家隨行,杜平一家看管金州,常鬱昀又撥了十幾個家丁,車隊亦是浩浩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