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本以為繞到內室會見到躺在病床上的章老太太,誰知卻見祖母坐在西次間的羅漢床上。
待她走近了些,突然聽見章老太太開口,說了一句:“維琳。你戾氣太重了些。”
楚維琳一怔,她記得這句話。是當初春宴上她把楚維瑚陷害楚維琬的事情攤到了檯面上來時,章老太太與她說的話。
她抬手摸了摸頭髮,不是婦人打扮,而是青蔥少女。
夢裡的她。仿若是回到了那一刻……與章老太太說著楚維琬的那一刻。
等從夢中醒過來時,楚維琳睜大了眼睛,身邊的常鬱昀睡得沉沉。均勻的呼吸讓楚維琳有些焦躁的心也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為何,為何就夢到了那個情景了呢?
是因為那是章老太太頭一回真正的點撥她嗎?是因為那句話。讓她慢慢扭轉了由前世悲苦憤恨復仇以至於重活一次還縈繞在心中的處世之道嗎?
楚維琳說不清。
她和章老太太之前,從沒有親暱的祖孫之情,甚至最初是彼此厭惡的,可慢慢的,還是彼此接受了,雖不能親近,但楚維琳知道,章老太太還是在不留餘力地為她考量打算的。
若今生沒有章老太太的那一句點撥,她會如何?是不是還被困在前世陰影裡,自己折騰自己,以護住父親弟弟為由,把自己變成一把尖刀,又在不知不覺間把刀柄交到了別人的手中,由著別的揮舞她?
楚維琳良久長長嘆了一口氣。
便是隻為了那一句話,她都該去看一看章老太太。
可……
偏過頭看了一眼常鬱昀的睡顏,楚維琳倒不怕她離開的這幾個月,常鬱昀身邊會有什麼變故,她只是有些捨不得。
真要論起來,夫妻兩人可沒有分開過這麼久,一想到是兩個多月,楚維琳就心中就有些小情緒了。
這樣的小情緒,她是說不出口的,明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卻對丈夫越來越依賴,叫人知道了,真要笑掉了大牙。
楚維琳往常鬱昀身邊靠了靠,不捨也要舍,畢竟,祖母的病情是極其不樂觀了的。
楚維琳下定了決心,翌日起來後,便和常鬱昀提了。
常鬱昀並不意外,道:“既然決定了,便收拾好東西早些啟程,免得再落大雪,耽擱了行程。我會讓人安排妥當,還是從明州登船,若是運氣好,能一直到了我們離京時的渡口,若是半途北邊就冰凍得行不得船了,就要換了馬車。”
楚維琳頷首:“我琢磨著三日後出發,要帶兩個哥兒回去,要費些心思打理。”
路途遠,楚維琳卻還是打算帶著兒子們的。
霖哥兒當初離京時也不大,可還是比現在的琰哥兒大些,楚維琳心中不免擔憂,只是,她亦想得清楚,京中的長輩們還未見過琰哥兒,若不帶回去,章老太太大抵就無法親眼看一眼小外孫了,而老祖宗那裡,也定然是盼著琰哥兒的。
楚維琳要回京的訊息讓底下人都吃了一驚,昨日裡還沒一點兒徵兆的,今兒個怎麼就急匆匆定下來了?
雖然疑惑,可誰也沒耽擱手上的事情,無論是留在金州還是要跟著回京城的,具是忙碌起來。
婉言正陪著幾個姑娘們做女紅,課程上午已經結束,下午時,一般都是做些小玩意打發時間,府中的丫鬟婆子們有空,也愛湊過來。
婉言手巧,針線翻飛,身邊的兩個小姑娘正說著楚維琳回京的事體,婉言的手頓了頓,問道:“大奶奶真要回京去?”
“是啊,都定下來了,”二丫笑著道。“兩個哥兒也要回京,後院里正忙碌呢,我娘也被叫去幫忙了。聽說是三日後便走,等到在京城裡過了年再回來。”
婉言應了一聲,沒有再問,低頭繡著自己的帕子。
楚維琳在屋裡聽著李德安家的說著進展,這些安排。李德安家的素來順手。楚維琳一點兒也不擔心。
正說著,寶槿進來道:“奶奶,婉言姑娘想見您。”
楚維琳一怔。自打婉言進府之後,除了過節時來問安,很少來她跟前,這並不是婉言不懂禮數。相反,婉言特別恪守身份。不因著楚維琳的高看一眼就日日鑽營。
楚維琳想,婉言這個當口過來,大抵是要送別吧,便道:“請她進來。”
婉言抬步進屋。依著楚維琳的意思在杌子上坐下,緩緩開口道:“我聽說,奶奶要進京一趟?”
“是啊。”楚維琳苦笑,“我祖母身子骨不大好。我想去看看她。”
婉言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