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情。
他微微彎唇笑了一聲,葉青聽著這笑也心情甚好,不覺把方才一霎的不快情緒拋之腦後。“你與那墨月教主有過往來?”
“並未。”雲泉回道,“我也不知他為何救我。”
葉青若有所思。
他從不信這世上有別無目的之人,倘若這個席陌與他毫無交情,那定是有所圖,才為常理。
只是思來想去,權衡罷利弊,依舊了無頭緒。
“罷了,欠他一記情,只是你往後還是多加留心一點。”
“我明白。”
葉青閉了口。
心中其實還有一事想要同他講,只是行了一天路,這人眉宇間有明顯的疲憊之色,使得他猶猶豫豫,不知當不當在此時出口。
暗自徘徊間,卻被雲泉瞧出了端倪。
“怎麼,你有話想說?”
葉青順眉:“還真是瞞不過你。”
雲泉微微笑道:“講吧。”
他點了點頭,不再猶豫道:“沈雲山莊已將群俠宴的請柬廣送至江湖之中了。”
這事其實他並不願提及。
只因這沈雲山莊,一直以來都是雲泉心中的頑疾。世人只知這白靈邪教的教主是為雲姓,卻不知他本是沈雲山莊雲莊主親子。
這山莊共有兩位莊主,一位姓沈,一位姓雲,沈雲兩大家族是為世交,又同為江湖人士,共居一處,因此才將勢力合為一股,聚名為“沈雲”。
雲泉就是雲家的嫡次子,卻在數年前,親手被自己的爹出賣給白靈祭司。
多年過去,他一轉身竟成了震懾江湖的白靈教主,而他那位世人眼中正氣凜然的父親,當初便已將他選做了犧牲品,如今又豈會再為他牽念分毫?
“雲泉,你若真要造訪群俠宴,我便陪你去吧。”
雲泉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容他拒絕的,只是為免他過分牽扯進來,還是同他講條件道:“你可以去,但我不許你出手,你只能看著。”
“好,我答應你,若非萬不得已,我不出手。”
雲泉勾唇:“甚好,多年未見,我也想看看雲莊主的表情,當年那無辜小兒如今成了嗜血魔頭,不知他會否覺著欣慰?”
葉青搖搖頭:“你想做什麼我不勸你,只是你最好果斷一點,究竟是去了斷執念,還是去血洗山莊,我都希望你能一次做得乾淨。”
雲泉覺得胸悶。
不得已將過往所有不堪的回憶全數想起來,讓自己意識到:雲泉這個人,根本只是一個廢棄之物。
“我回房了。”
將筷子輕輕擱下,站起身離開。
身後葉青偏頭目送,不吭一聲。
這一夜,雲泉再度夢見了許久以前的事情。
夢見九歲那年,山莊正廳的窗門緊掩,迷濛的屋內,他喚作父親的那個人轉過頭去不看他,任由面上一片燒傷的白靈祭司將他帶走。
從那之後,他的身體上就沒有過一片完好的肌膚。
那個祭司是個有著戀童怪癖的可怖之人,自他成為祭司之後,當任女教主沉嬰便離奇失蹤,之後的每一任教主便都是年不逾十二的孩童,成了他手中傀儡,沒有一個能活過半年。
雲泉剛到教中時,儘管日日遭受祭司的虐待,卻還不是教主,當時的教主是一個他早已忘記名字的羸弱幼童。而他自己,還只是眾多“神子”中的一個。
所謂神子,無非就是一群無辜小孩,因著一張稚嫩面容被擄進教中,作為傀儡教主的後備人選。
葉青也是其中一個,他們二人便是在那時相識。
睡夢中的雲泉呼吸愈漸急促起來,他不安地皺眉,正置身於他被喚去教壇正廳的那一夜。
便是在那一天,前任教主終於死在了祭司手中,他即將作為新教主,遭受更為慘厲的虐待。
“葉青。。。。。。”不知是不是真的喊出了聲。
床畔有人輕輕答:“沒事了,別怕。”
雲泉聽不見。
他只看見當年孩童時的葉青同樣是滿眼驚懼地攥緊了他的手,不願他被人帶走,不斷在他耳邊悄悄說著:“雲泉,我們逃吧,我們逃走好不好。。。。。。”
他想說好,可他一轉眼就已置身正廳,那個人滿目猙獰,毀了的肌膚讓他瞧來像是地獄惡鬼。
只覺得周身都在疼。
“不要傷害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