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等待他的卻是宛如毀壞一切的怒濤,將他吞噬殆盡。
只是習慣是一種可怕的事情,學會不去掙扎、不去抵抗,學會如何逃避痛楚之後,許多知覺也漸漸麻痺,久而久之,原本的自我也跟著麻痺,卻絲毫沒有察覺。
曾經痛不欲生的寂寞與空虛,也一點一滴在流逝的時光中淡化了。
自己只是一個被帝王飼養、作為玩賞用的寵物。對方願意供他念完大學,而且始終給予那個他已切離親情關係的家庭金援資助,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些日子以來,別院裡的人始終來來去去。有人為了獨佔帝王的心徘徊不去,有人由於得不到回報,選擇黯然離開。
然而,後來他才知道,真正被契約所束縛,留在那裡度過漫長歲月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他不只一次遭到他人辱罵「下賤」、「噁心」,用盡各種惡毒的字眼挖苦他這個礙眼的存在,起初他也曾為此難過,但他漸漸明白自己的定位。
他就是一個失去自尊和人格,以卑賤軀體換取生存,等待被主人宣告厭膩的寵物。
「所以,你要和我商量的事,就是要跟大學同學去畢業旅行?」從容不迫的性感嗓音傳來,雖然因剛結束一場激烈的情交而略帶沙啞,但比起久久無法回神的自己,闕南炎總是能迅速恢復平靜。
光看著對方裸裎的背影無法猜測他的心情好壞,程亦禹撐起赤裸的上半身,輕聲應,「是。」
「幾天?」
「三天。」
聽到他的回答也沒有任何表示,闕南炎將襯衫套上修長結實的臂膀,在寬廣背部華麗展翅的朱雀,栩栩如生地飛翔著。
無論看了多少遍,他仍舊忍不住讚歎闕家守護神的美麗。
他早已不記得,眼前第一次浮現這絢麗的棲息者是什麼時候。
多年前他曾聽過闕家要求繼承人紋上刺青的傳聞,當時只覺是無稽之談,如今這種時代,擁有雄厚財勢的闕氏企業不可能信奉所謂的守護神。
待在闕家越久,他越明白朱雀所代表的不只是古老的信仰,更深層的意義,在於凝聚家族精神。
初次從闕南炎背上目睹這朱雀的姿態時,的確令人驚豔不已,儘管這位守護神的現身,往往伴隨著令他羞恥的淫靡記憶……
沉默的背影繼續整理身上的衣物,依舊沒有響應是否同意他的要求。
程亦禹頹喪地暗想,或許答案是不行吧,來到闕家以後,自己未曾和朋友在外面過夜,連高中的畢業旅行,也以專心準備考試為由沒有參加。
自己的學生生涯,或許就這樣結束了也不一定……
其實他也不想在這種時機提出要求。
他們相處的模式,只有自己默默等待對方的到來。
甚或連「相處」也稱不上吧!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往往在他的身體裡灌注專屬自己的氣味後,除了稍事休息和穿衣之外,從未多作耽擱就離開了,也不曾睡在他房間裡。
而且好幾次自己都是在近乎失神的狀態下直接昏睡,醒來時,闕南炎早就不見蹤影,更遑論和他討論事情。
他們真正的對話,僅剩下繾綣時的挑逗穢語。今天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算是非常少見。
這時,他打了個噴嚏。
雖然季節即將進入夏天,冷氣過強的房間裡一旦熱情散去之後,對渾身赤裸的程亦禹而言,顯得異常冰冷。
或許是想起他曾重感冒的事,闕南炎語氣明顯不悅地命令他「去把衣服穿上」,健碩的軀體也已將所有衣物穿戴整齊。「你們要去哪裡?」
程亦禹愣了幾秒,才明白對方是在問他畢業旅行的地點,小心翼翼回答之後,他窺視著闕南炎的反應,卻猜不出個所以然。
「你想去就去吧!」
「咦?」得到意外的回答,他一時有些無法反應。
「那麼驚訝做什麼?得以暫時脫離這個關了你五年的牢籠,你不是該表現得高興一點嗎?」
思緒還來不及跟上,高大的背影拋下最後一句話,就徑自離開了房間。
程亦禹怔住好半晌,才逐漸意識到對方給予同意的答覆,可最令他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牢籠嗎?」嘴角泛起苦笑。當初他只想要和同學出遊,差點忘記這也是自己獲得喘息的機會,忘記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座飛不出去的牢籠。
「叩!叩!」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思緒,熟悉的呼喚聲跟著揚起。「亦禹,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