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響應。
「你之所以沒有出聲制止我,不也是想看看那張表情平淡的臉……究竟會產生什麼反應嗎?」
完全正確。
闕南炎保持沉默,就算歐陽策諷刺他「你就和我家老爸一樣陰險,看來身為接班人都有這項特質」,也充耳不聞。
「所以呢?你到現在仍不肯丟棄他,難道是捨不得?」
闕南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俯視窗外比鱗櫛次的高樓大廈,想象時光流動其間的可能形態。
或者說,他早已習慣那人在身邊的日子,以至於感覺不到時間流動有多驚人。
接掌整個家族興衰的責任後,自己的身份、肩上的負荷、身邊來去的人,不可能沒有改變。
一切都變換快速,唯一不變的,只有他們之間維持的詭譎聯絡。
不……或許早就不一樣了。
他只知道,自從七年前他將僅離開過一天的程亦禹帶回身邊,他豢養了多年的寵物變得更加乖巧,溫順得他不禁懷疑,這真的是那個骨子裡憎恨他、悲劇主角般落魄的高貴少爺嗎?
工作時心思縝密又有條理,態度嚴謹而從容,唯獨面對自己時,宛如掙脫一切枷鎖,既放蕩又美得驚人。
溼潤的瞳孔猶如晶瑩剔透的琥珀,纖瘦身軀學會取悅他的方式狂亂扭動,將他的慾望納進深處溫柔包裹。
這十二年的歲月,或許未在這人的外表留下明顯痕跡,卻足以將青澀的少年轉變為豔麗的男人。
然而,那不染凡塵的高雅姿態,卻怎麼也汙染不了,反倒顯得更清麗脫俗。
這十二來的歲月,只讓自己陷溺得更深。
「南炎,告訴我,你愛他嗎?」退去之前帶刺的語氣,歐陽策如此追問他。
愛?他嗤之以鼻地笑了。
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有激烈的情交、飢渴的索求、恨不得將彼此噬為骨肉的狂亂情緒,但他無法認定這就是愛戀的情感。
他不需要令自己軟弱的情感,他只需要想著如何留住他的所有物。
簡直就像是玩具中的古董。
沒錯,自己只是個用來排解恨意的玩具。
能力再怎麼強,也不過是被你豢養的寵物罷了,永遠也不可能被當個人看。
但是,他還是奢望獲得應有的尊嚴,如此簡單的心願,就這麼遙不可及嗎?
如果三天之後,自己跨出闕家大門,是否就能完成這微小的願望?
然而,一旦離開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理由留在那個人身邊。
焦慮的依舊只有自己,那個人絲毫不留戀自己的存在,如果真的在乎,就不會任由他被旁人汙辱,讓他暴露在明顯的鄙視之下,卻不發一語。
穿越別院的陰暗長廊,程亦禹來到富麗堂皇的主屋,直接往二樓走去。
不知不覺中,以往泰然自若的腳步顯得過於急促,他察覺自己心情極度不悅,以致影響了他的冷靜。
十二年。
不知不覺中,他在闕南炎身邊十二年了。
父親欠下的債早已償還,曾經年幼的妹妹,也擁有自己的家庭,與父親和新家人過著幸福的生活。
只有他,至今仍孤身一人。
留在闕南炎身邊越久,他越明白自己無法回到原本的家庭中。
就算他沒有理由再留在闕家,失去歸屬之地的他已無處可去,而闕南炎也從未開口要求他離開。
儘管如此,這樣的日子總有一天是要結束的。
他們的契約,即將在三天後到期。
這陣子闕南炎對他極度冷漠,甚至明顯疏遠他,就算共處一室,也不再正視他,以往對方的語氣和表情再怎麼冰冷,也不曾像最近這樣令他心寒。
難以抑制的悲憤油然而生。
不只一次,他在夢中抱著那人一同墜落高樓底層,然後喘息著醒來。醒來後,他一方面慶幸惡夢沒有成真,另一方面,又悵然若失。
要是他有勇氣抱住對方,宣洩出激烈而決絕的情感,讓那個人重新注視他,不再以可恨的漠然沉默以對……
最後,他還是對自己可悲的心態,感到既羞愧又惱怒。
他曾經深深憎恨闕南炎的冷酷,卻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之後,竟也會同樣地恨。
「亦禹,回來啦?」一路上,熟識的傭人向他友善地打招呼。
但屋內大部份的人,仍以遲疑的眼光望著他,不知該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