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空最惦念最想找到的那個人——碧曼。
她張嘴無聲呢喃地唇形只有三個字——阿樹哥。
而她第一眼在圖城街市上見到阿拾時並不知道她就是碧曼,是因為那時的她,早已不是碧曼的模樣,她不知她如何換的一張臉,又如何到的南詔,誠如兩年前她自己所說,她對這一切都不在乎,她之所以會幫她會將她帶回苗疆,不僅是因為對獨空的承諾,還有對小樹的憐惜。
小兒無罪,他畢竟是獨空的骨血,怎能讓他這麼小就夭折了,她不忍這麼做。
並不是她太過仁慈,而是因為,這是他們欠獨空的,若非他們將獨空綁縛在聖山大祭司的位置之上,想必獨空一定會在那片深山林子裡與他的愛人逍遙地生活著。
獨空並不曾虧欠他們什麼,他們卻為了苗疆將他的幸福給毀了,所以,他們欠他的,必須還給他。
如今,她沒有對獨空食言,縱是她想要救阿拾一命,那一刻的她也無力阻止,她的手上沒有阿拾的血,小樹還或者,她也算沒有愧對自己的承諾,而且,她似乎還用了她最重要的東西來償還欠獨空的債……
可是,她不知道,在剛剛那一刻到來之前,她並不知道,她的肚子……
不要告訴她這是真的,否則她要怎麼面對自己,面對她最愛的阿哥……
龍譽終是面色慘白地無力跪坐在地,身子搖搖欲倒。
“阿妹!”復返的燭淵重新踏進屋子的一刻瞧見的竟是癱軟在地臉色蒼白眉心緊擰的龍譽,心不禁猛地揪緊,大步上前蹲在龍譽身旁將她抱在懷裡,也在那一瞬間看到她已然被鮮血浸溼的內側褲管以及她身下的斑斑血點,眼神瞬間冷得如同剔骨冰刃,一股冷冽的戾氣也瞬間在他周身迸發。
他的阿妹……竟然受傷了!?真是,罪不可赦!
可他方才為何沒有察覺!?可是,那個女人竟能傷他的阿妹至此!?
“阿哥……”感覺得到燭淵由內而外迸發出的戾氣,龍譽抬起捂在小腹上的手,撫向燭淵冰冷的臉頰,虛弱地撒嬌道,“阿哥,我好累,快揹我回去好不好?讓我在阿哥背上先小小的睡一覺好不好?”
“好。”燭淵儘量讓自己的目光變得溫柔,在龍譽緊皺的眉心上輕輕落下一吻,立刻轉身將她背到了背上,右手觸碰到龍譽黏血的右腿時,心疼得緊,一刻也不多加停留地往王都的方向飛身而去。
他縱然恨,縱然恨得想殺人,可是他該恨誰該殺誰?傷他阿妹的人已自刎而死,而阿妹是因他才會被那個女人傷到,若是要恨,他該恨的人便是他自己。
龍譽本是雙手緊緊摟著燭淵的脖子,左腿也從後緊緊扣在他的腿上,可慢慢地,她的腿失了力氣,漸漸耷拉下,緊摟在他脖子上的雙手也慢慢失了力道,一點點鬆開,最終在燭淵那令她安心的背上,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識,就是連燭淵喚她,何時到了巫神殿,她也不知道。
而在一臉冰霜的燭淵聽得巫醫為龍譽診完脈後說的話時,他臉上的冰霜才一點點破碎,眼神變幻不定地看著床上沉睡的龍譽,竟是連巫醫何時離開的都不知曉。
久久,燭淵才僵硬地坐在床沿,將手覆到了龍譽的臉頰上,一下,一下,僵硬顫抖卻又緩慢溫柔地撫著龍譽蒼白的臉頰。
他才知道那染透他掌心是什麼,他才知道他的阿妹如此虛弱是因為什麼,他才知道他的阿妹如此痛苦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她的肚子藏著的小生命,離她而去了……
那是她盼了那麼多年才盼到的小生命,竟然,就這麼……沒了……
燭淵忽然握緊右拳,再開啟掌心之時猛然揮開手臂,那厚重的房門立刻被削作兩段,轟然斷落在地。
他該……如何告訴她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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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有青山綠水,有花海稻田,有木屋炊煙,有她,有她的阿哥,還有一個小娃娃。
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娃娃,會哭會笑,會四處蹦躂會捉蝶玩耍,最讓她開心的是,小娃娃會撲到她懷裡叫阿孃,會摟著阿哥的腿叫阿爹,可愛極了。
日子很平和,也很幸福,有一天卻天降暴雨,在那一場暴雨裡,小娃娃跑到了雨水中,慢慢跑遠,不管她怎麼喊怎麼追,都追不上他短短小小的腳步,小娃娃一直往前跑著,並未回過頭,就好像他要跑出她的視線,跑出她的生命一般。
小娃娃的小身影慢慢變得遙遠模糊,最終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雨如瓢潑,心如泣血。
龍譽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