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人的表現,杜溫氏卻是沒多想,只招呼著孃家人坐好,見兒子還不來,便又要命人去催。
只聽廳外頭候著的婆子清亮地報了聲侯爺到,溫家人立時緊張起來,本已經坐下又都站了起來,朝廳門口望過去。
溫舅爺本想著自己是長輩,還要坐著託個大,卻被溫盧氏暗地一掐,痛得從楠木太師椅上彈了起來,還好忍住了沒叫起聲。
但見兩旁丫環打起珠簾,一位青年寬袍大袖,昂首挺胸。龍行虎步,負著雙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這男子一身烏鴉鴉的黑衣,頭上只用了支檀香木簪綰髮,眉眼俊美無倫,面上的肌膚白如冰雪,下頜微抬,薄唇緊閉,神色間極為冷漠,彷彿他不是來赴家宴而是赴敵國的鴻門宴一般。那周身的寒意,倒令原本熱絡的氣氛憑空肅冷了不少。
溫宛孃的目光一直粘對方身上舍不得移開,從前只聽說過這位侯爺表哥是人中之鳳。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的俊美,她這輩子見過的男人女人,都沒一個能跟表哥相比的啊!
杜溫氏見兒子終於露面,心裡鬆了口氣,忙笑著介紹道。“鴻兒可算來了。來,快見過你舅舅舅娘,還有表哥表妹。”
杜鴻的目光掃及溫家眾人,眉頭淡淡地蹙了下,彷彿見到了一群骯髒的蒼蠅老鼠般,幾乎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溫老爺,溫太太,溫公子。溫小姐。”
用平淡之極的語調念出了這幾個字後,杜鴻面無表情地走到上首,一撩袍子,大喇喇坐到了主位上。
被稱呼過的四人都有些訕訕的,溫宛娘無限哀怨地看了父母一眼。侯爺表哥這是在表明態度呢。
都怪他們,當年事做得太絕了。
怎麼就不明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呢?
“鴻兒你怎麼不叫舅舅舅娘?”
杜溫氏笑臉微沉,責備著自己的兒子,不過她這一輩子都是稟承著淑女風範,說話細聲細氣,就算是責備,也是和風細語。
杜鴻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個細腳金盃,目光專注,像是在檢查奴僕們擦試的細緻程度。
漫不經心地答了句,“沒叫過,不慣。”
溫宛娘微微低下頭,斜著眼瞥了自己娘一眼,這種尷尬時刻,正是該她開口。
溫盧氏接收到了女兒的眼色,眼睛一轉,呵呵乾笑幾聲,大度地勸道,“妹妹莫要怪著孩子了,也是這些年來往的少,本是嫡嫡親的親戚這都生分了。”
說著便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煽情道,“都怪著前些年我們不在京裡,不能時常過來看妹妹和外甥…其實你哥哥那個笨嘴老實的是嘴上不會說,心裡可惦著妹妹呢…”
被說到的溫大舅老臉微熱,略把頭低了低,不過想到自己心裡惦沒惦,旁人也不知道,這才又抬了起來。
溫盧氏滿懷深情慈*地望了眼黑衣侯爺,被凍了下仍強笑道,“不拘侯爺怎麼稱呼,這血脈親情總是斷不了的…”
四面垂手侍候的丫環婆子,也有二三十個了,聽了這舅太太的一番話,俱在心中暗笑。
好一張油嘴啊,死癩蛤蟆能說成是活青蛙!
明明是溫家見杜溫氏在侯府裡失勢,且侯府也日漸破落,這才不相往來的,當年小侯爺派人求助被趕了出來是滿府都知道的,而溫家全家搬到南方去也不過是六年前的事,這溫盧氏倒真是睜著眼說瞎話了。
這溫家,只在前年見侯府起來了,才派了人送信送點不值錢的禮什麼的,都被侯爺直接打發了,連杜溫氏的面都見不著,侯爺明擺著就是不認這門親了。
溫家如今還巴巴地舉家上門來打秋風,真是走了狗屎運,趕上了侯爺不在家的好時候!
杜溫氏想了想,點頭道,“嫂子說的是。”
杜溫氏的性子屬於極易被說服的,聽了溫盧氏這話,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硬要兒子喊舅舅舅娘什麼的,面上又恢復了招牌般的和氣溫婉的笑容。
溫盧氏呵呵陪笑著,心裡鄙薄不已。
這個沒用的小姑子,原先管不住丈夫,現下又管不住兒子!
我說那些話是讓你不要當著我們面訓兒子,免得讓侯爺對我們反感,不是就打算永遠這樣得不著一個長輩的稱呼啊…
杜溫氏熱情地招呼大家就座,又拉著杜宛娘坐在自己身邊,杜宛娘嬌羞地謙讓一番,這才在姑姑身邊坐了,抬眼瞧瞧表哥,心中小鹿亂撞。
哎呀,表哥拿著金盃的樣子也那般俊美無匹啊!
杜鴻緊緊捏著手中的杯子,金色的光芒映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