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也映出了他眼眸中跳動的一團邪火。
聽著自己親孃跟那些個頂著至親名頭的東西客客氣氣,你來我往,有說有笑。他就有一種衝動,把一整張桌子掀了,再把那四隻骯髒的東西趕出自己的領地,讓他們滾得遠遠的,這輩子都莫要在他眼前晃盪…
然而庶兄庶嫂可以分家,煩人親戚可以趕走,這給予了自己血肉之軀的人,又該如何對待?
當年杜鴻還小的時候,被庶兄坑被渣爹打被下人輕視,他只當是因為爹太渣。庶兄太壞,下人勢利,後來他長大一點。才意識到這種種的根源也有自己親孃的原因。
柔弱善良這四個字看上去很美。
然而如果長年如一日,毫無改變地把這四字真經用在所有地方的一個人,那無論對這人本身,還是對真正跟他福禍與共的親人,都是一場災難。
嫁人之前。杜溫氏自八九歲熟讀女四書,幾乎將字句倒背如流,且深以前朝賢女子為楷模,並將女四書堅定地認做自己為人處世的信條,見自己親孃跟同父異母的大哥關係不睦,便日日苦勸。潛移默化,終於把親孃勸服(勸煩?),讓親孃事事以隔肚皮的兒子為重。花重金為他娶媳,整修屋子,衣食用具皆是上品,媳婦一進門就將家事全交,親生女兒出閣的嫁妝卻是尋常…
杜溫氏嫁入了侯府。一言一行無不循規蹈矩,事事以夫為天。處處與人為善…
陪嫁丫環*慕侯爺偉男子了,身為寬容大度的小姐和主母,薄命憐卿甘作妾,當然要成全了啊!於是抬做姨娘,賞賣身契賞各種私房各種大度安排。
路遇孤女孝感動天賣身葬爹媽了,身為善良有能力的夫人,果斷送銀子幫埋人,埋完了老的,孤女生活無著求作牛作馬伺候夫人了?哎呀,這般可憐當然要帶回府裡安排個差事了,孤女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為替夫人分憂果斷就爬了夫人相公的床…
後來欺負他們母子最狠的,往往也就是這些受過恩的人!
而杜鴻年紀越長,見識得越多,就越來越無法忍受自己親孃那一套身體力行的賢良淑德。
有這樣一個娘,還不如那老謀深算陰險狡猾的呢…
呃,不對,他幾時見過誰家母親老謀深算陰險狡猾的啊?
雲家史夫人愚蠢而不安分,卻是護犢,裴家伯母聰明隱忍,郡王府的老王妃善名遠播,交際來往於皇室貴人間,手腕玲瓏,於各系各派居然都是關係融洽,算個能人。
這般算起來,也只有自己親孃,是中了一種名為賢良淑德的毒,無藥可救!
“鴻兒?鴻兒?”
杜溫氏見兒子久久不回應自己的提議,不由得提高了些聲音。
杜鴻的目光從金盃上移開,望向自己這個糊塗娘,“嗯?”
杜溫氏略有些不滿,這都開宴半天了,自己兒子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吃菜,只拿了酒在那兒喝,對席上無論是誰,說的話都是當秋風過耳般,就連自己方才專門問的話,都是半天不應。
“令兒可是累著了,怎麼都聽不見為孃的話呢?方才我說,讓管家派人去打掃掇珠院,好讓你舅舅一家住下,他們大老遠地回京城,城裡的老房子都賣了,正好咱們府裡你大哥一家搬走了,那院裡空著,就讓你舅舅他們長住在家裡,豈不熱鬧。”
其實吩咐打掃收拾的話她早就派人跟管家說了,只是管家回應道,這種大事得侯爺發話才行。她只得當面再跟兒子說一回。
她是想著,無論過去如何,現下大哥他們也後悔了,放低了姿態誠心恢復關係,又是過得境況不太好,自家也不缺地方,也不缺銀子,何不善待親戚呢,日後兒子也多一門走動的舅家不是?
而且宛娘這小姑娘,一口一個姑姑,叫得自己那般親熱,說的話兒也是暖心窩的,難道自己這個親姑姑還能忍心把這哥哥一家趕到大街上去不成?
ps: 小侯爺:不怕神一樣的對手。。。 慕容大人:兒啊,現在你知道孃的好了吧? ps:杜溫氏這種被洗腦的人絕對有原型,而且不少。 話說當年某月小時候看聊齋看多了,被洗腦了,覺得三妻四妾這種制度很正常啊,那些正室迫害小白花妾室的,太惡毒太不守婦德了啊有木有~ 還好某月長大後自動校正了。
☆、四韻事
杜鴻聽著杜溫氏說話,那張歲月蹉跎過的臉上已經看不到餘存的婉麗,微微乾枯的嘴唇張合間吐著令人不悅的字眼,杜鴻忽然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蹟。
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見桌上的菜還未上齊,便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