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話,皇宮裡頭規矩大,這孩子又是個素來沒心眼的,就怕說錯句話辦錯件事兒。。。。”
“臨安侯府是個規矩小的地方,小到正經娘子的深閨都能一點就著!”
方皇后被噁心得動了真怒,提高聲量打斷太夫人的話。
有句話叫做婊子立牌坊,說的便是賀家人!
第一卷正文 第九十四章 決裂
一句話說得不長,卻振聾發聵。
垂手立在角落的宮娥們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皇后不是個輕易發怒的人,如今的怒氣卻浮在字面上,清晰可聞。
蔣明英知機識趣,朝兩側使了眼色,宮人們低頭佝腰地便排成兩列魚貫而出,靜謐的大殿之中只能聽見衣料翩擦,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咯吱”一聲,兩扇門相對而合,中間的光由廣變窄,再變成一條透著白光的細縫兒,最後只有一縷光從門檻連著門緣的縫隙裡鑽了進來,斜斜地直直地對映在青磚地上,光影吻上行昭的裙襬,素青色變得透亮,瞬時像極了鄉野山間涓涓而流下的清泉碧水。
行昭低著頭,微微闔了眼,心裡五味雜陳,有話想脫口而出,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
正殿的靜謐被明暗交替的光景渲染得愈加沉悶。
“今兒個老身過來,也是想將這件事情說道清楚。。。”賀太夫人清清嗓子溫聲出言,轉首望了望行昭,彷彿絲毫沒有被這緘默的氣氛影響,語氣裡如常,甚至帶了些嗔怪和縱容地朝著行昭繼續說道:“懷善苑起火,京城裡頭傳得沸沸揚揚,皇后娘娘愛惜外甥女,自是無可厚非。老婦也能想到皇后娘娘在怎麼想賀家——畢竟阿福的死、景哥兒的離去在前,阿嫵院子起火在後。。。”
行昭向上仰頭,伸展喉頭,沒有言語。
抿唇豎眉坐在上首的方皇后倒是舒展了眉頭,靜靜望著賀太夫人,也沒有言語。
賀太夫人語調沉穩,娓娓道來:“阿嫵是老婦在身邊長大的,是什麼性子。老婦最清楚。放火前,因懷善苑裡頭的丫鬟不聽話,老婦便派了媽媽去教訓,估摸著這就在阿嫵心裡頭紮了根刺兒吧。幾天後,懷善苑就燒了起來,您便將阿嫵接進宮了,為這事兒,老身幾十年的好姐妹個個都修書來問,說的話著實不好聽,老身悶著苦在心裡頭。回信時還得迴護著阿嫵的臉面,是實實在在生了場氣兒。阿嫵打小時的吃穿就是老身一手在打理,如今哪家的老夫人不是在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皇后娘娘也警惕著些,莊戶人家說句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要養成識人分明的本事。”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錐,疼得行昭不敢眨眼。
話裡有話,字連著字兒。硬生生的疼讓行昭一直暈在眼眶裡的淚意浩蕩全無,太夫人往日的慈悲面目溫柔心腸如今到哪裡去了?拿她的聲譽來威脅方皇后,拿話來挑撥她與方皇后的關係,拿往日的恩德來喚回今日的順從。
方皇后輕聲一笑,一針見血。
“臨安侯太夫人以為是阿嫵自己放的那把火?”
賀太夫人愣一愣,隨即也樂呵呵地笑開。眉眼溫和慈靄地看著身側的小孫女,笑回之:“大火過後懷善苑裡的松香氣味濃烈,本來五盒松香是安安穩穩地放在雜物間。老身當時就有些疑惑。陰雨連綿的日子怎麼可能火勢燒得這麼旺,原來是阿嫵將松香放失了手。。。”
“你只說,是與不是?”方皇后斬釘截鐵出聲打斷其後話。
賀太夫人轉開眼神,抬了眸子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執掌臨安侯府幾十年的婦人怎麼可能只是個慈眉善目的親切老太?
“話已至此。。。”太夫人邊說邊斂了笑。面容肅然,語音清朗:“那皇后娘娘就要問問阿嫵了。是放失了手,還是存心想一把火燒了臨安侯府,老婦不得而知,希望在皇后娘娘跟前養了這麼些日子,能將這小娘子的秉性脾氣給糾過來。到時候老婦帶著阿嫵在老姐妹間走動的時候,也能將頭昂起來,胸挺起來,叫她們眼熱我們賀家養出來的好姑娘。”
這是行昭頭一次見到這樣嚴肅的太夫人。
氣勢凜然,又從容不迫地咄咄逼人,話中藏話。
太夫人以為自己手裡頭捏著一張好牌,行昭卻不這樣認為,如果當真要狠下心來與太夫人博弈,耍賴也好舞弊也好,她只能贏,退後一步就是無盡深淵。
賀家人是不會按照規則落子的,你照著規矩來他們便潑皮。你若也不照著規矩來,他們便覺得自個兒吃了天大的虧,哭著嚷著不能夠了。
可惜,世間哪裡有被悶頭捱打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