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祈餘光瞅了瞅自鳴鐘。心裡頭默默盤算了時辰,暗數三聲,到了“一”時。果不其然聽到殿外一聲:“信中侯到!”
沒隔多久,門被輕輕地“吱呀”一聲推開,信中侯一瘸一拐地進來,身後跟了幾個畏畏縮縮,神色惶然。一副統一的深褐色短打扮相的男子,向公公擋在皇帝身前。低聲呵斥:“什麼樣兒的人都能往御前領嗎!快帶出去!”
“等等!”皇帝伸手製止,眼神卻看向方祈:“這就是你說的信中侯落下的東西?”
方祈輕一挑眉,恭謹地佝了佝腰,既沒否定也沒肯定:“閔大人是個心思細的,或許還有別的東西落在了府裡?”
在皇帝面前甩了花槍,皇帝卻也沒惱,順著方祈的話兒,將眼神轉到信中侯身上,便問:“你來說。”
信中侯腿腳尚還有些不好,撐在向公公身上,恭敬答話。
“馮駙馬前些日頭找上門來,問了些話兒,說了些事兒,叫微臣又氣又怕,氣的是拼出一條命了,怎麼還能有人毀名聲,怕的是旁人來勢洶洶,打得人措手不及。”
信中侯不曉得馮安東說到哪一步了,緩聲緩語地邊說邊打量著皇帝的神色,餘光裡卻看方祈神情絲毫未動,心裡有了底兒:“可時過境遷,想查也不是那麼容易了,故而今兒個晨間才有了訊息,馮駙馬也才敢握著信來面聖。”
朝堂上沉浮經年的,都能將話兒說得模稜兩可,沒說誰查的,沒說怎麼查的,只因為心裡頭知道皇帝如今的關注點在於查到了什麼。
信中侯頓了頓,單手指了指跪在最前面的那個男子,解釋道:“這是在梁平恭別院的柴房裡找到的張三郎,找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半點瞧不出還有個好出身,西北平西關人,秀才之家出身,自小好臨帖,養字,考了廩生後因為家裡郎君多,就沒再繼續考下去了,靠教人描紅寫字為生。這都沒什麼稀奇的,唯一稀奇的一點便是他臨摹方都督的字兒臨摹得好極了,郎君怕引火燒身,這樁事兒藏得好極了,若非今日之事,方都督恐怕會一直不曉得平西關裡還有個郎君將他的字兒當成字帖在臨。”
又指了指跪在右側,身如抖篩的男子,道:“那是張家鄰居家的郎君,和張三郎一向親厚。。。”話說親厚之時,信中侯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和張三郎要好,平素是日日要見的,可就在今年三月至七月,張三郎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把這個小郎君急得坐也坐不住了。。。”
“那邊那個是西北原州的王大郎,身上擔了個小差,是守城門的。原州與應邑長公主的封邑應城捱得近,據他說,這幾月間來來回回的人裡總有幾個手上或是握著西北總督府標識,或是握著長公主別院標識的人進出城門。”
“跪在左邊那個是定京城裡的小混混,三月的時候收受了五十兩銀錢,就走街竄巷地傳謠,說方都督通敵叛國,微臣便他家中去搜,在她炕下發現了還沒用完的兩錠銀子,上頭有官印,品色又好。”
跪著的五名男子已經介紹了四名,剩下那個抖得更厲害了。
信中侯嚥了咽口舌,才介紹最後一個:“懇求皇上勿怪,這個是微臣從應城裡的長公主別院那兒強虜回來的,沒上刑,就餓了他幾天,他就全招了——是長公主別院的一個小管事,手上捏著幾本賬冊,上頭應城來往定京的車馬費比往年高出了幾倍,各項支出也遠遠超出往年的額度。。。”
形勢已經分明瞭。
應邑長公主勾結梁平恭,誣陷傳謠朝中重臣。
事實放在眼前,梁平恭就衝著販賣軍資這一項就能讓他屍骨無存,幾個大臣著實沒這個必要再來構陷他!可做這麼大的局,難道就為了陰一個無足輕重的長公主?
皇帝心裡頭明白得很,這件事十有八九,不,十成十是真的!
儀元殿裡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卻暗流四起,行昭素手交疊離於窗欞之前,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金簷廊橋,腦子裡陡然響起了六皇子那句話“若事有萬一,慎願當眾對質”。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君願以身維護,阿嫵又怎麼忍心把君架在火上燎呢?
這件事裡不能有六皇子出現,一旦涉及天家血脈,整件事的性質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了。
蔣姑姑垂首蓮步入內,輕輕湊在方皇后耳邊說道:“皇上下令,請應邑長公主入宮來。。。”
PS:
好像說前一章點不開?阿淵試了試,從124章往後點的時候就能點開了~也把問題稟報給了編編大人,明天技術部上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