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笑出來。這位少年將軍這番話兒落得很低,可卻讓六皇子由衷敬佩起來。
“人生在紅塵中,長在是非裡,是不能全憑喜好過日子的。就像打仗不能隨意調兵遣將,派官不能只看私交一樣,不能因為我喜歡那位將領,就一直讓他去搶功去爭功吧?媳婦兒是姨母和舅母幫忙定下的,可光憑羅家人敢將女兒嫁給我這一點,我就應當對這一家人心懷敬意與尊重。是見過羅家大姑娘一面的,偷偷覷到一眼,小姑娘年歲不算大,坐得很端莊。手卻在木案上偷摸就著茶水寫著字兒,分明就還是個小姑娘。。。你看阿嫵,姨母這樣護著,還是養得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定京城裡的小娘子很難養成這樣的性子,羅家人護著自家姑娘護得很周全,在孃家都沒吃過苦,沒道理跟著我賀行景反倒還吃上苦頭了。”
六皇子文人心性,寫了首七言絕句謄在堂紙上拿過來,“鐵馬金戈少年時。辭君一夜夜來長。玉門陌頭青柳色,初心如舊月如鄉。”
行昭邊哭邊笑,指著紙給蓮玉埋汰老六,“若叫哥哥曉得他這麼個鐵血大漢被寫成這麼個嬌滴滴小姑娘的樣子,鐵定得找六皇子算賬。。。”
對情事還沒開竅的行景還不懂得初心是什麼,可他卻已經明白了丈夫與父親的責任。
感謝賀琰,讓這個憨少年被迫成長。
步步高的調子被嗩吶吹得高極了,行景走得虎虎生風,身後的羅大姑娘腰肢柔軟。一雙纖手輕拽著大紅連心繩。輕輕巧巧地小步往前走,白膩的面板和大紅的綢子混在一起。明豔得像開在春日裡的牡丹花兒。
行昭立在遊廊裡,目不轉睛地看著行景由遠及近地走來,好像看見了一個十三四的只曉得傻憨笑的少年郎慢慢穿過歲月而來。陡然間就變成了眼前這個挺拔勇武的年少功成的將軍,像皮影畫,也像暮色下的剪影,有一個粗略的輪廓,然後湊近一看,卻發現原來時光與磨難已經過去了這樣久,就到粗略的輪廓慢慢地顯出了清晰的眉眼。
行昭靜靜地看著,眼眶有些發潮。
邢氏則單手攬了攬行昭。
這兩兄妹一路走來有不容易,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行景個小兔崽子是個沒心沒肺的,認準個目標卯足今兒往前衝就是了,男兒家情感也不會太細膩,也到底沒親眼看見自個兒生父生母的那場爭鬥,在沙場上摔打摔打,出一身臭汗,便能豁開心胸往前看了。
小娘子卻有些不一樣。
“過會子拜完堂,你得去裡間瞅瞅你嫂子。”邢氏給行昭輕輕地咬耳朵。
行昭轉過頭來,眼中含淚望著邢氏笑,心裡一再告訴自己,這是行景的大喜日子,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哭是不吉利的。
拜堂當然拜的是賀琰,和方福的牌位。
行景沒有抬眼看賀琰,再拜高堂的時候偏了偏,對著黃花梨木桌的中央磕得十分認真,羅大娘子跟在行景的後邊兒依葫蘆畫瓢地磕下頭去,賀琰不是沒有注意到行景的小動作,卻什麼也沒說。
唱禮官偷偷瞄了眼賀琰,鬆了口氣兒,再扯開了嗓門,十分喜慶。
“新人禮成!”
禮成之後,新娘子被送到洞房裡面兒去,新郎倌兒得拿金秤桿將紅蓋頭給挑開,夫家的女眷們得守在新娘子身邊兒熱鬧地陪著坐床,新娘子不能多說話兒,可氣氛不能冷下來,時人娶親男女雙方大多都沒見過面兒,藉著這個機會,認人的認人,攀親戚的攀親戚,新娘子也能老老實實地坐在床沿上歇一歇。
行昭是行景的親妹妹,自然義不容辭。
去的時候恰好碰見了陪在賀二夫人身邊兒的行明,這還是行明出嫁這麼些年,行昭頭一回見著她,行明一見行昭便迎了過來,存著話兒想說出口,偏偏近鄉情怯乾脆過來大大方方地挽過行昭,笑開了:“咱們先去陪大嫂!有話兒用膳的時候接著說!”
行昭望見她也笑,行明又長高了些,明明都嫁了人了,還在長高!臉色也很好,穿戴也好,笑起來就像小時候的樣子——一笑,一雙眼睛便彎得再也找不著了。
她在王家過得還不賴吧?
有什麼話兒等會兒說,當務之急是見新娘子。
行昭進去的時候。羅大娘子剛好被喜婆攙扶著落了座兒,人一見行昭進來便陡然靜了下來,隔了片刻,才有人朗聲笑著打趣了。“正經小姑來了!伯爺夫人過會子得拉著親小姑的手好好敘敘衷腸!”
“瞧您說得,敘衷腸也得是和景哥兒敘!有了媳婦兒,誰還顧得著妹妹啊!”
女人們喜歡說這樣的打趣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