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劉陽吸了口氣,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將主,其實您不當這個駙馬爺也好……您的功勞,不當駙馬也該有個正任,怎麼都能領一州一府的……”
陳德興仰頭定定的看著艙房的天花板,沉默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語聲悠遠,彷彿不是在和劉陽說話,而是和冥冥之中的上蒼對話。
“……大宋現在已經容不下擁兵管民的武人了,蒙古內戰已起,忽必烈放低身段遣使求親……對官家和朝中宰執們而言,眼前的大患已經不是蒙古,而是藩鎮了!
……而我們霹靂水軍又和諸軍不同,我們是民族軍隊,不是官家的軍隊。現在官家和朝廷不知底細,當我們的國家柱石,等到他們覺察出來,就該把我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
……官家和朝廷就算不對付我們,我們也維持不了,霹靂水軍的戰力不是建立在軍將們武藝超群之上的,而是建立在信仰和紀律上的……這信仰、這紀律,都不是牢不可破的,只有在一個封閉的圈子裡面才可以維持!一旦和諸軍和渾濁如墨的官場融合在一起,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和諸軍無二了。”
陳德興越說語氣越是沉重,劉陽也收斂起了心思,沉心靜氣的聽著陳德興說下去。
“……所以我們不能留在大宋了,必須要出走……只有遠走高麗,打下一塊屬於我們自己的地盤。有了地盤,我們才能保持自己的信仰和紀律,不被諸軍同化。有了地盤,我們霹靂水軍才能不受限制的發展壯大。有了地盤……我們才能在蒙宋和議的大局之外,繼續和蒙古的戰爭!
……但是,我們也不能完全脫離大宋。因為大宋有我們在外發展所需要的人口、資源、市場……只有依靠大宋,我們才能在海東開闢一番天地,才能以海東之地為基礎,完成復中原滅韃虜的壯志。這便是我要迎娶升國公主的緣由……公主是官家的獨身愛女,只要公主和我在一起,一個海東、遼東節度使,監高麗國的官職他還是肯給的。
劉陽,你可明白了?這公主,我就是搶也要搶到手!”
劉陽重重點頭,喃喃道:“將主雄心壯志,屬下誓死追隨,屬下這就親往臨安打聽訊息!”
第222章郝經的道理
琴聲盪漾,卻是中正平和,讓人聽得如沐春風,偶爾一個滑音,又如燕子抄水,濺起點點波紋。
窗外,正是草綠花紅,波漾荷碧。數十個穿著對襟長衫的儒者,坐在揚州城內一處豪宅荷塘旁邊的花廳當中,一臉肅然,靜靜的聽著北地名儒郝經在廳中撫琴唱詩。一個個都是神色儼然,點茶的清香同時在花廳當中幽幽飄動。
“春雨江湖夜,東風花柳寒。舉頭不見日,何處是長安?
歲月纏星節,乾坤繞血盤。控拳紛愈甚,排難古來難。”
一首五言律詩吟唱完畢,琴聲也嘎然而止,郝經神色淡淡的,輕輕點頭致意。
這次郝經使團在揚州得到了相當高規格的接待,下榻的不是破破爛爛的館驛,而是夏貴在揚州城內的私宅。而到了揚州之後,郝經照例不急著南下,而是繼續交遊士林。就藉著夏貴的宅子,天天詩會酒會,和一票淮上才子對酒當歌,好不風雅。
而今天來訪的,則是李庭芝和留夢炎這兩位重臣,新科進士陸秀夫也跟著一塊兒來了,他現在是李庭芝的幕僚。有一位狀元和兩位進士坐鎮,跟著郝經一起南來的亳州儒生便顯得不堪了,詩詞的功夫比之南朝的村秀才都強不了多少,竟然一個個都官服幞頭,讓在座的揚州士子們很有些不屑。
但是這位北地名儒郝經的詩詞功夫,卻是連留夢炎這樣的南朝詩詞大家都忍不住要叫一聲好的。
不過留夢言他們這次上門原因,也不僅僅是為了和郝經鬥文。說實在的,儒生到了李庭芝、留夢炎、陸秀夫這種級別,是不會將詩文當成鬥氣的手段,作詩是情操,是風雅,是抒懷,可不是武人間比較武藝。
李庭芝他們前來,名義上是來恭賀忽必烈登上蒙古大汗之位的——這個大汗當然是非法的,阿里不哥稍後也會在和林依據蒙古祖制召開庫裡臺大會出任大汗。蒙古內戰,將在南北兩個大汗之間展開!
不過對大宋而言,兩個大汗的內戰絕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兒。這段時間,官家上朝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笑的,心情更是好的不行。所以特別下了旨意,讓留夢炎去給蒙古使團道喜。
“郝學士的琴好詞更好,若是生在大宋,大概早就東華門外唱名成為吾輩中人了。”
說話的是留夢炎,他緩緩而道,氣度優雅,面孔上還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