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治國方法在北地或許能行,那裡人少地多,老百姓總能找到塊活命的土地。
但是在江南不行!江南的佃戶一旦被退佃,就沒有活路了……
可是在江南,明軍的力量太強大了,造反能成功嗎?這一點,方四秀才沒有信心,和他串聯的那些義門餘孽一樣沒有信心。
他們關起門來盤算,覺得鬧事是可以的……法不責眾嘛!鬧一下事兒,叫新朝知道江南的事情不能靠士爵軍戶這樣的粗鄙武夫,得用讀書人!
所以他們就想多匯集點人,等陳德興南巡的時候一起去臨安請願,求陳德興下詔禁止退佃,同時再嚴懲一批為富不仁的軍戶地主。
這兩件事情只要成功,這江南底層就又回到了各家義門的手中,那些士爵、軍戶,在地方上就會威信掃地!
但是造反是在找死,那些士爵兵雖然在民間沒有威望,但是要打的話,十個秀才也打不過一個士爵兵。
他左右四下看看,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幾個在他居住的客棧門口擺攤的小販,都丟下攤子不管,悄悄跟了上去……
方四秀才在御街上轉了一圈之後,又安步當車地晃到了瓦子巷。看的確沒有什麼礙眼的人了,才一閃身穿過一條小巷子,然後進了一間名為“齊福客棧”的客棧。等他眼睛適應了客棧裡面昏暗的光線之後,就看見白展基似笑非笑地坐在那裡,面前一個茶碗還在冒著嫋嫋的熱氣,看來也才到這裡等候他沒有多久。
看到方四秀才進來,白展基站起身就招呼,“恩恪兄,快坐!幾天不見你人影,可把小弟我想死了。最近還在忙著四下活動?”
方秀才掃了眼客棧的大廳,並沒有什麼生意,一個長得的老闆娘眯著眼睛,坐在櫃檯後面瞌睡,彷彿沒有發現他的到來。白展基坐的位置在角落裡面,很不引人注目。
他在白展基身邊坐下,拿起白展基給他倒的茶就喝了一口,“某家這幾天去了定海,和馬家的幾個朋友見了面。現在定海的百姓也苦,被退佃的有不少,馬家的秀才出來說話,那些軍戶根本不聽。有佃戶活不下去跳了井,百姓抬屍告官也無用。新朝的這些官,都沒有一絲愛民之心。”
白展基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一幫軍法官嘛!如今江南各省的判官,多數是軍法官出身,他們哪有愛民之心?所謂慈不掌兵,在軍隊裡面,你受了委屈自殺誰會當回事兒?要是不死,照樣軍法從事!”
“馬上打得天下,還想在馬上治理,這樣能不出事情嗎?”方四秀才連連搖頭。在他看來,打天下可以靠武夫,治天下卻必須靠讀書人才行。
白展基現在的身份是李庭芝軍中的機宜,因此三句話不離行伍事。他緊緊盯著方秀才,將聲音壓到了最低,“恩恪兄,你們打算怎麼鬧?學士那裡,想知道個準信兒。”
學士自然是指李庭芝,雖然李庭芝現在是宋藩封臣,封了大將軍,但是宋藩和江南士大夫們都仍然習慣叫他“學士”,還當他是大宋的寶文閣學士。
說著話,他已經將一疊羊皮紙印的天道票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了。江南這些義門子要鬧事兒,自然是要花錢的。他們雖然都有些家底,可是禁不住政治活動的花銷啊。所以這些義門子都在想盡辦法拉贊助,而避居臨安的宋藩封臣,自然是他們聯絡的主要物件。
方四秀才一笑,目光卻緊緊盯著那疊天道票,“大明的陳聖人不是要巡江南嗎?我們就想多拉些百姓去向他伸冤訴苦!現在光是浙東各縣被退佃沒活路的就有幾萬家。三四萬人總是能拉出來的,浙西和江東的情況也差不多。如果能聚集個十萬人到臨安……那得是多大的聲勢啊!”
“十萬人能拉得出來?”白展基有些不敢置信。雖然兩浙和江東都是人口密集的大省,三四千萬百姓都有。但是幾個書生登高一呼,從者十萬,還是讓人難以置信。而且這十萬人還是可以拉出來的人馬,在當地能聽他們號召的,恐怕百萬都不止吧?
“拉得出來!”方四秀才得意洋洋,“都是兩三百年的大戶,有上百家的子弟,一家拉出千人,十萬眾不就有了?”
白展基頓了一下,低聲試探道:“萬一……萬一聖人不理你們呢?這十萬之眾,會不會揭竿而起啊?”
“不會,這個不會!”方四秀才猛地搖搖頭。造反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而且就算要反也不能在臨安反,不能在陳德興的眼皮底下反。
“好的,這是學士的一點心意。”白展基滿意地點點頭,今天已經問出不少東西了。接下去就是查明那些帶頭鬧事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