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信件送出後的第三天黃昏,嚴礪突然派隨軍來請他去大營議事,奉命而來的隨軍鄭鄂面色凝重,表情嚴肅。嚴秦心裡咯噔一下:怕什麼來什麼,這叫什麼事。
嚴秦整整衣裳,跟著鄭鄂來到大營,在議事廳營門口,他稍稍猶豫了一下,人生的重要關口就那麼幾步,走錯了,就徹底錯了,既無從更改,更沒處去討後悔藥吃。
他吐了口氣,步入議事廳的院子,迎面卻聽到了嚴礪爽朗的笑聲:“安撫使客氣了,若年輕二十年,這‘弓馬嫻熟’四個字老夫也勉強受得,如今嘛,老啦,不重用啦。哈哈。”
嚴秦心裡一驚:李茂來了,所為何事?
來者正是李茂,他送了嚴礪一匹好馬和一張良弓,並告訴嚴礪一個重要訊息,他在淄青清海軍的老兄弟尹牧寫信給他,要求歸順朝廷,李茂希望嚴礪能出面受降。
這可福從天降,難怪嚴礪笑的嘴巴都合不攏。
嚴秦斜眼望了望鄭鄂,不解這廝為何掛著這幅苦瓜臉。
嚴礪當著李茂的面,把接洽尹牧歸順朝廷的任務全權交給了他最器重的義子嚴秦,嚴礪又暗中叮囑咐道:“若配合尹牧將軍奪取劍州,我給你記大功一件。”
嚴秦正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聞言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
落座後,他斜眼瞟了李茂一下,希望能從他臉上讀出點什麼,結果卻讓他失望,李茂面似古井之水,波瀾不驚,什麼也看不出來。
黃昏時分,劍州城裡落了一場雨,雨後的小城溼漉漉的,潮溼,陰冷,這場讓北方來客十分不適應的冬雨,對祖祖輩輩居住在此的土著居民來說,卻完全不算什麼,雨剛停,劍州城內的大街小巷便熱鬧起來。
承平日久,又是邊城,小城劍州的百姓沒有宵禁的概念,雖然在戰時,晚飯後湧上街,婦人們東家長西家短,男人胡吹海侃,孩子們鑽來竄去,呼嘯鬧玩,仍是每日睡前的必要休閒,山民表面溫和,骨子裡卻都是刺,這一點久居川蜀的劍州刺史文德昭看的很清楚,因此在職權範圍內,他願意行山城百姓一個方便,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何樂而不為呢。
一支馬隊自南門而入,打破了小城的寧靜,這支馬隊人數雖不多,氣勢卻很足,順著南北大街呼嘯而過,在十字街心折轉向東,馬蹄得得直奔刺史府而去。
街道上熱聊正歡的百姓被戰馬衝動,四散躲避,一時人仰馬翻,狗吠兒啼。
劍州的百姓閒散慣了,即便是眼下用兵的緊張關頭,也不耐煩這樣的場景,一時罵聲四起。這支馬隊卻不為所動,風捲一般已經到了刺史府門前,下馬丟開馬韁,為首三人,直入刺史府,皂隸欲攔,早被左右甲士用刀逼退。
文德昭聞聽蘇疆已到門外,大吃了一驚。蘇疆只是軍府的一名普通押衙,以刺史之尊本不必懼他,但他還有另外兩重身份,卻讓文德昭不得不重視,蘇疆是劉闢的女婿,蘇疆還是五院軍兵馬驍將。
劉闢的女婿自不必說了,五院軍是西川牙軍中的精銳,除了拱衛節度使及牙城,還為節度使處理一些隱秘的私事。其院中將領皆是西川牙軍中的親貴子弟,光憑這一點就絕不是他一個外姓刺史能招惹的起的。
文德昭趨步迎出,拱手彎腰,笑哈哈地問道:“將軍來我劍州有何指教。”
蘇疆冷著臉不理他,衝開文德昭徑入內堂,在文德昭常坐的座椅前站定,解下溼漉漉的蓑衣丟給左右,大馬金刀地坐下去,接過侍衛遞過來的行軍皮囊,喝了一大口冷酒。
這才哼道:“你的劍州,這劍州馬上就不是你的了。”
來者不善,文德昭一面招呼左右上熱茶,一面小心地站在了蘇疆面前,待侍從端來茶水,文德昭親自給蘇疆奉上,這才陪著笑臉,小心地問道:“未知將軍此言何意?”
蘇疆拿起碗蓋撥了撥茶水,卻不答話,隨行他來的一個侍衛嘿嘿冷笑道:“文使君這還在做夢哩,尹牧已經跟李茂勾結好了,準備今夜獻城。”
“啊!”文德昭大驚失色,“這,將軍有何證據?”
“證據,你去尹牧大營看看,是誰在那,嚴礪的義子嚴秦正在那吃席哩。”
嚴秦此刻的確就在尹牧的營帳裡,就在尹牧的面前,不過不是坐著吃席,而是趴著吃棍。
嚴秦之名,尹牧聞之已久,本來他對這位山南軍中的後起之秀還是心存敬意的,卻沒想到嚴後起之秀卻昏頭昏腦地跑到他的大營來,口口聲聲說他是來受降的。
尹牧起初還以為他是來做說客的,恐他不肯見面,故作驚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