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一個人勾過來,須得從長計議。我的意見是跟他打幾仗,一來試試水深,二來鍛鍊軍隊,三嘛給點甜頭,哄他上鉤。仗不妨打大點,也可以真大,不怕他窺知我們的底細,我的王牌不是在戰場上嘛。”
四人發表完自己的意見,都不再說話,或喝茶或發呆,等待李茂的最後裁決。
李茂站在《遼東全圖》前沉思良久,一口氣點出三個點:“在這三個地方,我們跟他打三仗,打完了也該大雪封原了,第一場仗好好打,第二場仗狠狠打,第三場仗隨便打。”
李茂點出的三個地方分別是彈箏峽、白水河谷和東裕嶺。
組織這三場會戰的分別是金道安、石雄和馬雄安。
金道安老成持重,有大兵團指揮作戰經驗,又是三軍都頭,軍政部總管,位高權重,和鄭孝章合作量和,有最大可能調動資源,由他組織這第一場戰役最為穩妥。
彈箏峽原名無名谷,李茂巡視過該地後,改為現名。峽谷東西走向,地勢易守難攻,新羅人的優勢兵力受地形限制發揮不出,有利於安東軍見好就收。
這場會戰,李茂投入第一師一個旅,第二師兩個旅和捆奴軍一部,總兵力六千六百人。
戰役自九月中開始到十月中結束,歷時一個月時間,攻守雙方圍繞彈箏峽方圓十里之地,激戰六場,互有勝負,人員損失方面,安東軍傷亡千人,新羅軍約兩千,這一仗打出了安東軍的氣勢,但教訓更為深刻,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在了一群頭腦發熱的中下級將領身上,戰前瀰漫在軍中的驕狂氣焰消失,從此無人再敢小覷新羅人。
對新羅人而言,這場仗雖然取勝,卻有些窩火,六千多人,憑藉地勢之利,硬是把十倍之敵阻擊了一個月之久,讓出兵前定下的速戰速決計劃徹底流產。
作為諸軍統帥,金梯邕承受了巨大壓力,壓力不光是來自正面的金道安,更來自身後的兩股勢力。安東軍撤軍前一晚,遼東降了一場大雪,這場雪倒是幫了金梯邕一個大忙,他讓多年老友,隨軍參謀樸亦儒趕緊撰寫奏章,請求撤軍,理由是遼東大雪,即將封原,此刻進軍十分不當。
樸亦儒也粗通兵略,知道此刻進軍實屬下策,但面對來自國內的兩股壓力,他卻比金梯邕清醒一些,金梯邕如今的處境就像是被人捆在了虎背上,上虎背不易,下虎背更難,稍有不慎今日支援他的水火不容的兩股勢力會“捐棄前嫌”聯起手來絞殺他,把他當成化解危機的一味良藥,但這些話他知道說了也勸不住老朋友,所以只能拖,他在等這場雪化,也在等國內來人。
平日下筆如神,文思敏捷冠新羅的老友,這次卻遲遲拿不出文稿,這讓金梯邕深感無奈,他知道老友的心思,也就不催他,他在心裡默算:果然天晴了,雪化了,便是上天定新羅有此一劫,人不能跟天爭,他也就認命了。
雪停後的第二天,天晴了,晴空萬里,碧空如洗。
金梯邕一覺醒來,看到帳篷上的紅光,呆坐良久,末了一聲長嘆。
雪剛停,慶州的敕使便到了大營,隨行的還有新羅王派遣的宮廷撫慰使。
撫慰使帶了一盒糕點,請大帥當著他的面享用,然後傳新羅王口諭催促金梯邕立即拔營向前,不要辜負舉國關切。撫慰使話說的很客氣,神情很恭敬,但金梯邕卻覺得他逼著自己吃了只綠頭蒼蠅。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臉頰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顫抖,再三忍耐,終究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
他將裝糕點的錦盒輕輕地放在桌案上,喝了口水將口中糕點殘渣嚥下,忽然暴怒地責問慶州趕來的撫慰使:“遼東城是東州嗎?到了遼東城,遼東戰事就結束了嗎?遼東城地勢雖然險峻,卻只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一萬,兵馬不足一千,積蓄的糧草根本不足以支援大軍過冬!六萬大軍屯駐在冰原上,你讓我拿什麼給他們吃?”
金梯邕的臉漲得通紅,因為激動而劇烈咳嗽起來,新羅王的糕點又酥又甜,甜的發膩,這一咳嗽,殘渣嗆進氣管,咳嗽猛烈持續,根本停不下來。
撫慰使臉上仍然掛著微笑,心裡卻已經將他面前的這位親貴大元帥看扁,連吵架都能吵咳嗽,這樣的人有什麼用,分明是個廢物。
一旦失去了起碼的尊重,撫慰使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至於元帥何以餉軍,我是管不著的,我只是轉述大王的口諭,還有一點,恕我斗膽提醒大元帥:此刻撤軍回國,您將如何面對洶洶民意?”
金梯邕嘿然一聲冷笑,拍案叫道:“狗屁的民意,民意值幾斤?”
當眾說出這樣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