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裡嗎?真是太可惡了!
從李宗仁這個角度上來看,湯恩伯無非就是倚仗自己是中央軍嫡系,有蔣介石做後臺,所以可以獨來獨往,拒不聽命。
事到如今,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還能怎麼做呢,他能做的,也就是跟孫連仲一樣用電臺不停地呼叫,直到湯某現身為止。
大家都在埋怨湯同志,可大家不知道的是,這位老兄自身的處境一度也驚險到了極致。
戰場猶如萬花筒,一瞬之間,會發生無數個變化。
就在他和坂本順旅團激戰的時候,磯谷的主力聯隊由旅團長瀨谷啟少將率領,卻又從側背殺了過來,並逐漸形成一個二者合圍湯恩伯的局面。
你這裡拿著一個口袋要套人家,對方卻反過來又拿一個口袋套你,若論雙方的作戰能力,誰更容易套得住誰?
當然,湯恩伯還可以選擇擊退坂本順,他的第一反應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擊不退人家,坂本順不退,湯恩伯就危險了,坂本順和瀨谷啟一東一西,夾也會把你給夾死。
湯恩伯只得抽身而出,全軍向坂本順旅團迎面開去——卻是擦肩而過,相向運動,往坂本順旅團北面的抱犢崮山區去了。
他要跳出來,重新罩一大口袋。
如今的口袋陣已經到了第三層,即湯恩伯套坂本順,瀨谷啟反過來套湯恩伯,而湯恩伯再套坂本順和瀨谷啟。
這是需要一個戰將在倉促之間作出的決策,等到你還要猶豫,還要請示報告,晚了,也許早就被對手圍得水洩不通了。
不過這是真正的奇招,臺兒莊戰事以來,此可謂點睛之筆。
湯軍團主力去做口袋了,湯恩伯將原在滕縣附近的周碞第75軍調入,從側面牽制坂本順旅團。
周碞實力有限,所謂牽制也只能是意思意思,孫連仲實際面對的局面是,臺兒莊前的日軍規模已由旅團上升到了師團——磯谷的瀨谷啟第33旅團,再加板垣的坂本順第21旅團。
池峰城剛到臺兒莊時就曾斷言,磯谷師團的一個大隊就需要用中方的三個師才能勉強應付,人家三級跳,變成師團了,臺兒莊還能守得住嗎?
在東北面拱衛臺兒莊的黃樵松第27師首先遭到衝擊。
孫連仲的三個師裡面,還數黃樵松師最有特點。一是敢死隊最多,王範堂敢死隊即其中之一。二是敢於捨身炸坦克。戰防炮不能每時每刻都在最前沿,有時敢死隊隊員就抱著集束手榴彈滾到坦克車下,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把坦克炸到不能動彈。三是打仗時用軍樂隊伴奏。
在向日軍衝鋒時,別人最多在陣前放一個小號手,一吹起來,噠嘀噠嘀噠,黃樵松卻有一個師樂隊,哐啷哐啷哐啷啷,場面蔚為壯觀,熱鬧得很。
如果進攻順利,那就奏——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如果相持不下,那就唱——前面有東北的義勇軍,後面有全國的老百姓……
當然也不全是這些調調,大家在陣地工事裡短暫休息的時候,也會來輕鬆一些的曲子。
反正軍樂隊什麼都會,京劇民樂西洋樂,除了不能現場點播,其他都齊了。
有的官兵聽著聽著會笑起來,甚至還會跟著節奏哼上兩句。在到處瀰漫著死亡和恐怖的戰場,音樂之聲終於讓人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一絲美好。
到日軍大兵壓境,在極度困難的情況下,黃樵松急得把音樂伴奏都給叫停了,樂手們手裡拿著的已不是鑼鼓嗩吶,而是槍,所處位置也變成了一線戰壕。
在被分割包圍之後,中國軍隊所表現出來的勇氣,令日軍大為驚訝。當翻譯上去勸降時,陣地上沒有一個人答應,所有人在散兵壕內一直拼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日軍指揮官在陣地上看到,在狹窄而簡陋的散兵壕內,屍體重疊相枕,皆呈力戰而死之狀。
雖是生死對手,磯谷等人也不得不為之感嘆:原來敢於戰到屍山血海的鐵血精神,並非“皇軍”所獨有。
黃樵松師血戰終日,終於被打殘了,只能換防,而其他兩個師也傷亡慘重,情況變得越來越險惡。
4月3日,池峰城與五戰區長官部的聯絡突然中斷。
這是一個極其不祥的徵兆。
幾天之前,李、白尚且運籌帷幄,幾天之後,連他們也不知所措。
臺兒莊是不是已經失陷了,日軍是不是在強渡運河,一旦這二者成為現實,湯恩伯縱使現身,他張起的那個大口袋還罩得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