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嗎?”二哥得意地笑了笑。“你看, 我是白蓮教。按說,咱們是師兄弟!”
“你是不敢打洋人的白蓮教!別亂扯師兄弟!”
二哥以為這樣扯關係,可以彼此更親熱一點;哪知道竟自碰了回來,他的臉紅起來。
“我,我在理兒!”“在理兒就說在理兒,幹嗎扯上白蓮教?”十成一句不讓。“算了,算了!”二哥沉住了氣。“說說,你到底要怎樣!”“我走!在老家,我們全村受盡了 大毛子、二毛子的欺負,我們造了反!我們叫官兵打散了,死了不少人!我得回去,找 到朋友們,再幹!洋人,官兵,一齊打!我們的心齊,我們有理,誰也擋不住我們!”十成立了起來,往遠處看,好象一眼就要看到山東去。
“我能幫幫你嗎?”二哥越看越愛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子。他生在北京,長在 北京,沒見過象十成這樣淳樸,這樣乾淨,這樣豪爽的人。
“我馬上就走,你去告訴我爹,叫他老人家看明白,不打不殺,誰也沒有活路兒! 叫他看明白,我不是為非作歹,我是要乾點好事兒!你肯嗎?”十成的眼直視著二哥的 眼。
“行!行!十成,你知道,我的祖先也不怕打仗!可是,現在……算了,不必說了! 問你,你有盤纏錢沒有?”“沒有!用不著!”
“怎麼用不著?誰會白給你一個燒餅?”二哥的俏皮話又來了,可是*轄艨刂譜 *“我是說,行路總得有點錢。”“看!”十成解開小褂,露出一條已經被汗漚得深一塊 淺一塊的紅布腰帶來。“有這個,我就餓不著!”說完,他趕緊把小褂又扣好。
“可是,叫二毛子看見,叫官兵看見,不就……”“是呀!”十成爽朗地笑了一聲。
“我這不是趕快繫好了釦子嗎?二哥,你是好人!官兵要都象你,我們就順利多了!哼,有朝一日,我們會叫皇上也得低頭!”
“十成,”二哥掏出所有的幾吊錢來,“拿著吧,不準不要!”“好!”十成接過 錢去。“我數數!記上這筆賬!等把洋人全趕走,我回家種地,打了糧食還給你!”他 一邊說,一邊數錢。“四吊八!”他把錢塞在懷裡。“再見啦!”他往東走去。二哥趕 上去,“你認識路嗎?”
十成指了指德勝門的城樓:“那不是城門?出了城再說!”
十成不見了,二哥還在那裡立著。這裡是比較涼爽的地方,有水,有樹,有蘆葦, 還有座不很高的小土山。二哥可是覺得越來越熱。他又坐在石頭上。越想,越不對,越 怕;頭上又出了汗。不管怎樣,一個旗兵不該支援造反的人!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精明, 作了極大的錯事!假若十成被捉住,供出他來,他怎麼辦?不殺頭,也得削除旗籍,發 到新疆或雲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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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至於!不至於!”他安慰自己。“出了事,花錢運動運動就能逢凶化吉!”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他不是同情造反,而是理之當然了——什麼事都可以營私舞弊,有 銀子就能買到官,贖出命來。這成何體統呢?他沒讀過經史,可是聽過不少京戲和評書, 哪一朝不是因為不成體統而垮了臺呢?
再說,十成是要打洋人。一個有良心的人,沒法不佩服他,大家夥兒受了洋人多少 欺侮啊!別的他不知道,他可忘不了甲午之戰,和英法聯軍焚燒圓明園啊。他鎮定下來。 十成有理,他也有理,有理的人心裡就舒服。他慢慢地立起來,想找王掌櫃去。已走了 幾步,他又站住了。不好!不能去!他答應下王掌櫃,幫他留下十成啊!再說,王掌櫃 的嘴快,會到處去說:兒子跑了,福海知道底細!這不行!
可是,不去安慰王掌櫃,叫老頭子到處去找兒子,也不對!怎麼辦呢?
他急忙回了家,用左手寫了封信:“父親大人金安:兒回家種地,怕大人不準回去,故不辭而別也,路上之事,到家再稟。兒十成頓首。”寫完,封好,二哥說了聲“不好! ”趕緊又把信拆開。“十成會寫字不會呢?不知道!”想了好大半天,打不定主意,最 後:“算了,就是它!”他又把信粘好,決定在天黑之後,便宜坊上了門,從門縫塞進去。
八
王掌櫃本來不喜歡洋人、洋東西,自從十成不辭而別,他也厭惡洋教與二毛子了。 他在北京住了幾十年,又是個買賣地的人,一向對誰都是一團和氣,就是遇見永遠不會 照顧他的和尚,他也恭敬地叫聲大師傅。現在,他越不放心十成,就越注意打聽四面八 方怎麼鬧教案,也就決定不便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