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本事了,生不生也不都由我。”
那一夜,總算補足了我倆這些年的虧空,豁出命去歡實了一場。遠遠聽見雞叫,我倆還尚無一絲睏意。祝氏說:“早起來,你給我砌個雞窩,我養上十幾只小母雞,等著吃蛋。”我問她:“不嫌累得慌嗎?”祝氏說:“過去給人家做活,拿根針,也覺得沉;眼下做活是給自己,扛個碌碡也不覺得怎麼。”我說:“養雞不急,趕緊給我養活孩子倒是最當緊,一客棧裡數我大,偏就我膝下無兒,臉上總是不好看。”祝氏安慰我說:“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一男半女。”
從此,我白天出去忙,晚上回來。祝氏就像半空裡掉下來個鳳凰來,也不及說話,摟定我就親個沒完,嘴上連聲說:“一天沒見你,可想煞我了。”倒比年輕的人還熱十分,親熱夠了,才溫酒上菜。漸漸的,我對天下事也就淡了。京城裡走馬燈似的走馬換將,與我毫無干係;即便有客人主動在我跟前絮叨,我也生厭,躲得遠遠的,聽也不聽。
我不找天下事,天下事卻偏找到我的頭上。一日,一隊奉軍的兵痞子擁進客棧來,說是要駐蹕通州城,住房不夠,要暫住於此。我出去一看,擠擠插插站一院子,我眉毛往上挑,心想,這些混賬東西要是搬進來,哪個客人還敢上門?我上去拱一拱手:“諸位長官,不知哪位是帶隊的大人 ?'…'”沒人搭理我,我只好叫王品先跟這些兵痞子磨牙,我去找帶隊的,半天才找到,竟在妓館裡摟著娘們兒喝酒。我照著他手下對他的稱呼,一躬到地:“請團長和團長太太轉到客棧去歇息,在下都給您收拾好了。”明知那個娘們兒是妓館裡的當紅姑娘,我偏這麼叫,無非是討姑娘的歡心。果然,那個姑娘替我說話:“早就聽說潞河客棧又幹淨又雅緻,我陪大人搬到那邊住去吧,這裡總是礙眼些。”沒等團長吩咐,我就招呼伴兒跟團長的隨從將箱籠什物扛出妓館。到客棧,那些兵痞子還在鬧,我對團長說:“大人在此,你的部下也在一塊堆,眼觀鼻子鼻觀眼,我怕遇見個嘴上沒把門兒的,給您招是非。”團長就讓兵痞子們各自散去,除了團長和那個娘們兒,只留下倆隨從。客棧裡的人糊塗,還嫌給自己找麻煩,背後直嘀咕。
“你們懂個屁,都把嘴給我閉上。”
“奉軍哪個不是土匪出身,個個難伺候,還不將個客棧給糟蹋了?”張目他們幾個跟我說。
我說:“團長一個來住,只糟蹋一兩間房。要是叫那些兵痞子都搬進來,恐怕整個客棧就都毀了。”
幾個人尋思一下,覺得我說得在理,就不吭聲了。
“都忙去吧。”
“團長來就來吧,還帶個妓館裡的姑娘,這要傳出去,對我們這個客棧的名聲多不好聽啊。”三娘到底是個娘們兒家,想事情一根筋,不會轉軸兒。
我不得不耐心告訴她,團長帶個姑娘在這,總比他一個人吃飽了撐的找晦氣強吧?我們客棧這麼多家眷,要叫他看上了,豈不麻煩?三娘這才明白,嘻嘻笑著罵我是老滑頭。我囑咐她,當著祝氏可不能這麼罵,三娘還笑我假。自打團長住進客棧,天天好吃好喝好待承,生怕有什麼閃失;晚上我還提著燈出去遛遛,巡視一番。那個團長倒好伺候,日日只是跟姑娘打得火熱,時時鬼混;不過也得隨時支應著。無奈人手緊,張目倒是閒著的,叫他去照應,三娘攔著說張目原本就不是什麼好鳥,再老往妖精那跑,更學壞了。只有我跟王品輪著班兒地給團長去請安,隔三差五還給姑娘破費破費,著她多多美言。王品的嘴,我是領教了,瞎話說得比真的還真,把個窯姐兒奉承得比王母娘娘還尊貴,都找不到北大門了。所以,這一對狗男女住了一陣子,倒也沒生什麼事,也沒禍害什麼東西。
我說:“這都是王品老弟的功勞。”
王品還跟我客套:“哪裡哪裡。”
三娘卻說:“奉承好了他們算什麼本事,將他們趕走了,那才是真本事呢。”仔細想想倒也是,一對狗男女總住客棧裡,總不是個長遠之計。客人有所顧忌,不敢在此落腳還是小事;有他們在,客棧中的人心裡不踏實確是大事。老是人心惶惶,就連我也得踮著腳尖兒走道,加著十二分的小心。
那日,那個混蛋團長跟姑娘顯示槍法,推開窗戶,便朝樹梢上的小鳥開火。砰砰地一響,把房客們嚇得都抱著腦袋鑽鋪底下去了。直到槍響住了,才敢起身,慌不迭地退了房,換了住處。這一鬧,連好脾氣的王品也沉不住氣了,嚷嚷著:“團長老這麼折騰下去,可怎麼好。”三娘也說:“早晚得讓他給我豁騰得關張不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說又說不得,勸又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