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索性挑明瞭罷,皇帝對薄光作何打算?她是你的弟媳婦,瓜田李下難免閒話,哀家從前還以為是別有用心者的無中生有,如今看來,也不全是空穴來風不是?在薄光離開明親王府之際,哀家即對她說過,今生今世她再也做不了哀家的兒媳婦。雖然說皇帝貴為國君,準她侍寢不是不可,但若因之為皇帝和允執之間種下一根刺,豈不是因小失大?”
兆惠帝俊臉靜若平湖,瞳心浮起細細波紋,沉吟道:“母后的意思,是不想她留在宮裡?”
慎太后苦笑:“薄光為大燕屢立奇功,哀家不想為難她,重金遣出宮去,下旨賜一個家境殷實的夫君,絕了允執的念頭,也全了你們的君臣兄弟之情,自是最好。”
杯中沏得是“雲頂煙”,雖不及“雲中銀葉”那般稀罕,但勝在入口甘洌,滋味醇厚,亦是當世名茶,而此刻尚未入喉已覺澀不堪飲,當真可惜。兆惠帝暗歎一聲,問:“母后認為什麼樣的人娶了她後,允執肯善罷甘休?即使有聖旨相壓,以允執的地位和智謀,欲瞞天過海地除去對方很難麼?到時,非但白白葬送了一個無辜路人性命,允執自己還須擔上一筆孽賬,著實不值。”
慎太后一怔,道:“允執對薄光何時那般執著過?那時候他與薄光正是兩情繾綣,在查處薄家時尚不曾手軟,之後的三年裡也從未追究過薄光的行蹤,一旦你當真用了聖旨,他怎敢陽奉陰違?”
對兒子愛江山勝過美人的論定,一直是太后娘娘引以為豪的安慰,也是她慷慨赦免薄家姐妹的基石,屢屢啟用,每試不爽。
兆惠帝頷首:“母后相信允執,朕也相信。如此,無論朕做何決定,皆影響不了允執對朕的忠誠才對,不是麼?”
慎太后真真意外了:“哀家不明白,如果不是哀家多事,薄家姐妹此時仍在幽禁。那三年裡皇帝不也是處之泰然?為何在她做過你的弟媳後,反如此放她不下?”
“因為那時朕以為自己對她僅是一段不向外人道的隱情,朕還不曉得與自己所愛的女子相近相處是怎樣滋味。”如今不過稍有體會,已是甘美異常,如何捨得半途而廢?
慎太后心中漫出一絲不祥的惶然,力持鎮定道:“皇帝不如給哀家一個明話,你準備如何安置薄光?是她甘願為皇帝的暗室?還是你想冒著被言官史官口誅筆伐、天下萬民恥笑的危險納她為妃?”
“朕和薄光的面前未必只有這兩條路,母后不如靜觀其變。”兆惠帝囅然。
“皇帝……”
“母后與其勸朕,不如開導允執,他與白果之事,早日定下來罷。朕問過薄光,她願意大事化小,放白果一馬。”
皇帝談及薄光,目透柔軟,唇畔舒展,周身猶有光芒散放,這是提及後宮任何一個嬪妃悍也不曾有過的容色……為何自己從前未加知覺?慎太后越發悔不當初。
殿外廊下,王順站著打盹,在蟬聲囂鳴中昏昏欲睡,唇角口水昭然若揭,懷中拂塵搖搖欲墜,引得過往宮女、太監側目觀賞,竊笑不已。
四一章 '本章字數:2615 時間:2013…08…03 00:41:45。0'
尚寧之行,如期啟動。
天子遠行鹵簿自承元殿前廣場集結擺列完成,穿鸞翔門,出建業門,走寶鼎大街,沿街黃沙鋪地,旗幡招展,更有司晗麾下的南府衛隊執器林立,封街恭送聖駕。浩蕩至天都城南門華德門,踏上旅程。
旭日的陽光下,細仗隊率前,華而不實的長矛璨然林立,金龍盤踞的彩旗迎風翻飛。而後是青表紅裡的曲直華蓋、六寶香蹬、孔雀大傘、雉尾障扇,色澤明麗,盡現皇家盛榮。
隊伍中心乃天子金輅,兩位美人的車輦伴隨其後患。薄光作為惟一的女官,且有二皇子在懷,車轎得以走在諸位駕行官員之首。她之後,文官有轎,武官有馬,文武官員各按品級井然行走。隊伍末端,是因聖上體諒得以車馬代步的宮女、太監,進而看護著車馬上一干應用之物,肩負著這趟行程中的衣食用度。
衛免高踞馬背,由隊首到隊尾來回巡走,率北衙禁軍,分步、騎兩隊,護衛聖駕前行。
薄光推開紗簾,探首前後顧望,這條長隊勢若長龍,首尾難望,卻已是今上拒禮部初設規劃簡之又簡後的結果。天家威儀,足見一斑。
衛免驅馬靠近過來,傾身壓聲道:“你應該知道文武大臣對你隨駕頗有微詞,你還不低調行事,四處看什麼?”
薄光伏窗,忍笑道:“在瞻望衛大的英武神姿,可否?”
衛免瞪她一眼,打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