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想一個人靜靜,咱們站在宮門裡邊看著大人,有什麼事大聲呼喊高猛、程志也來得及。”
有司晗這位頂頭上司從中操作,高猛、程志仍在南府衛隊的編制內,身揣出入宮廷的腰牌。但作為薄光的私人護衛,不好編入行宮巡夜的侍衛隊伍,又無法宿在內宮,二人靈機一動,向薄光討了避蚊蟲的藥草,夜間就在距此最近的林中樹上歇睡。
薄光雖力勸他們到宮外客棧舒適投宿,無奈二人幾日下來陰奉陽違,索性聽之任之。
“是彎殘月,如今是下旬了麼?”青石為椅,薄光席地而坐,望著水波月色,幽幽嘆息。
同是皇家殿宇,天都城內的紫晟宮乃彰示皇家威嚴所在,設計上多是貴重方正,抑或磅礴輝煌;行宮以休養怡興為主,處處透著別拘一格的新穎巧思,間或就地取材,臨水造閣,即使同是半明半暗的月光照拂,此處也比紫晟宮的紅牆碧瓦多出幾分柔媚……
她再嘆一聲。
“這麼多愁善感的小光,朕還是第一次看見呢。”有人踏月尋來。
她回身,一隻掌按在肩上,制止了君臣之禮。
來人挨著坐了下來,道:“這裡只有你我,禮數免了,你只須告訴朕,方才為何嘆息?”
她面上微現憂忡,道:“微臣不能告訴皇上。”
他挑眉:“可以告訴二哥?”
她遲疑道:“如果二哥願意傾聽的話。”
他眸際含笑:“二哥洗耳恭聽。”
“小光……不想瀏兒那般引人矚目。”她道。
四八章 '本章字數:2557 時間:2013…08…12 21:54:58。0'
她雙臂環膝,下顎墊在腕上,如一隻蜷縮的貓兒,眸光朦朧,語聲低低:“小光只想瀏兒平安順遂的長大,不出色,也不笨拙,就長成一個平凡普通的皇子,富貴閒適,兒女成群。”
這些話果然不能對皇上說呢。皇子既是皇帝之子,天子之脈,無論長幼,就該人人根骨清奇,卓爾出群。
“但今日那群大臣們的恭維,顯然不是瀏兒該聽到的。那等話聽多了,聽慣了,要麼變得浮躁輕誇,飄飄然失去方向;要麼變得剛愎自用,目空一切。小光方才向月祈求,希望這僅是一段無傷大雅的意外,瀏兒定然不負我所期望。”
兆惠帝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靜靜沉思,專心聆聽。
“二哥自己作為昔日皇子中的佼佼者,當最曉得面對時勢有時是真的身不由己。小光怕得,不僅僅是有人謀害瀏兒,也怕瀏兒過那樣驚險緊迫的人生。惟有平庸無奇,周圍的人方不必寄予厚望,也便不易被人利用或傷害。”
他緩緩籲出一口氣來,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光既擔心瀏兒出色招妒,也擔心瀏兒在諸多讚頌中迷失自我,這般設身處地的為他設想,天下間也只有你了。二哥對那個小娃兒既羨且妒呢。”
薄光把頭埋下,悶悶道:“二哥不要取笑小光。”
他輕笑,搖首:“二哥這話絕對真心。你對瀏兒的疼愛,朕與太后皆望塵莫及,是該好生賞你。”
她敬謝不敏,道:“二哥的賞姑且打住。二哥是一國之君,不可能將全副心力投諸瀏兒一身。且除了瀏兒,二哥還有大皇子、大公主、二公主,未來亦將有更多的皇子、公主。小光只有瀏兒,疼他是本能,也是天性,無甚稀奇。”
他淡蹙長眉,道:“為何這話裡聽著有幾分淒涼?”
“才不會。”她抬首斷然否之,“小光有瀏兒,便是上蒼最好的恩賜。”
他眉心愈加收緊,道:“縱使你未將二哥算入你的未來裡,你仍有可能嫁人生子,擁有自己的家與家人。到時候,你疼瀏兒的心或許不減,但也將有其他人分享你的疼愛。難道你可以不愛自己的兒女麼?”
“自己的兒女……”她唇角抿緊,吐語如囈,“我這一生恐怕再也無法擁有自己的兒女了呢。”
兆惠帝心中一突。方才的瞬間,他與生俱來的敏銳直感似乎捕捉到了什麼訊息。
“小光……在說什麼?”
薄光嫣然:“我們不是在說瀏兒?”
“不。”他篤定搖首,目芒堅冷,“將你適才的話重複一遍。”
“二哥……”
他眸芒向前進逼:“你有過兒女麼?”
月光下,她臉上慘白如紙。
兆惠帝的面色亦透出幾許蒼灰,薄唇艱難吐字:“你當真有過兒女?是……允執的罷?何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