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闆。”她上了二樓,整層只有一桌一人,桌前人圓領灰袍作商旅打扮。
那人見了她來,身向後倚,越發坐得穩若泰山,道:“世侄女好膽識,竟敢透過蔻香約老夫見面。”
她也不待對方禮讓,施施然落座:“我也沒有想到魏相如此爽快赴約。”
“老夫很想知道薄相的女兒將對老夫說些什麼。”
“暫且和平共存。”
“哈。”魏藉推須大哂,“老夫聽到笑話了麼?老夫縱橫官場多年,也曾代表我朝出使外邦,促進兩邊和談,但所有的談判,若想佔踞主動,手中必須握有足夠的籌碼。敢問世侄女,你主動約談老夫的籌碼是什麼呢?”
薄光沒有急於應辭,注視著這位當代權臣良久,突然出聲發噱。
“笑什麼?”魏藉臉色冷緊。
“抱歉。”她笑意難掩,“我笑魏相位高權重不過數載,便失去了吾父當年也曾讚賞有加的判斷力。”
魏藉稍怔,繼而寒聲道:“小小年紀也敢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虛,依你的修為,還太早了點!”
薄光面呈無辜,搖首道:“班門弄斧不過是自取其辱,晚輩尚沒有傻到那等地步。可是,倘若一位老謀深算的前輩太過沉迷玩弄權術致使忽視了潛存的危機,晚輩不介意提醒。”
“老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危機何在?”
薄光眸心異亮:“魏相也曉得自己在一人之下麼?遑論,您當真覺得自己僅在一人之下?”
魏藉面生肅殺之意:“你想說什麼?”
“太后與明親王,有哪一位是您可以逾越的?”
魏藉眸生幽芒:“說下去。”
“只是薄光一個人說很是無趣,不如魏相也參與進來。”
“你想從老夫這裡聽到什麼?”
“魏相認為太后為何執意赦我們姐妹回來?”
魏藉冷哼:“無非因為控制不了老夫的女兒尋個傀儡供她操控罷了。”
“正是。太后對後宮失去了掌控,自然需要有人來與令愛抗衡,但又不想扶植第二個魏妃,是以想起了無父無母無家的我們。事實上,我們回來後,令愛確實由麗妃降為昭容,這說明太后沒有低估薄家女兒的本事,不是麼?”
魏藉目底深處猝現殺機。
“魏相惱了?”薄光淺笑,扶了扶頭頂的粗布幞頭,“沒有薄家女兒,還會另外的人,魏相不會看不清這個道理罷?”
“那又如何?敢與老夫的女兒為敵的人,等同將自己的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薄光挑眉:“包括太后?”
對方凝顏不應。
“那……”她美眸滴轉,“皇上呢?”
“你放肆!”
她恍然:“魏相還是有所敬畏呢。”
魏藉眯眸:“你想套老夫的話?”
“我套出話又如何?空口無憑無人信,說出去除了替自己賺一個誣陷罪名還能如何?”
“你明白就好。”
“可是……”她話音一轉,“魏大人固然可以為令愛清除所有障礙,她仍然沒有登上後位不是?”
魏藉眼角戾意迴旋:“你這些話,與你所道的和平共存有何關聯?”
薄光佯作看不見對方的殺意,兀自道:“太后對令愛不喜,沒有了薄家女兒,還還有其他家的女兒出來,魏大人如今為令愛剷除情敵鞏固聖寵,到她人老色衰寵愛不再時,難道要挾逼皇上到令愛的寢宮?”
魏藉森然道:“憑你說得這幾句話,老夫就可將你押到皇上面前,問你大逆不道的大罪。你的話無人去信,老夫的話卻是一言九鼎,這便是籌碼不同,故而結果不同。”
“問了我的罪,殺頭也好,囚禁也罷,魏相能得到什麼?除去一個死去了多年的政敵的女兒,不過片刻的快樂,與令愛的安穩比起來,孰輕孰重?”
魏藉冷笑“誰敢動老夫的女兒?”
薄光歡快拍手:“話題回到了原點了呢。首先,便是太后。太后顧忌著魏相,如今期冀借他人之手緩慢從之,如果令愛鬧得實在太過,焉知太后沒有雷霆萬鈞的手段?魏相為了護持愛女,自是可以與之相抗,但倘若你們欺負太后太過,明親王豈能旁觀?皇上呢?無論從哪裡看,當今天子都沒有聽任魏相獨霸朝綱呼風喚雨的可能。說一句話魏大人或許不喜歡,卻是雷打不動的實情,家父當年的氣魄,魏相今日尚不及三分,他尚且沒有逃脫皇家兔死狗烹的積習,魏相應以家父為鑑。”